他说,日出每天都有,不差一次两次。
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你承诺过的日出,我一次也没等到,”祁寒付之一笑。
又记起某夜,她雀跃道,今日天朗气清,是不是就能看到所有星星了?祁念笑却有煞氛围地否定,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它们一出一落,相隔千万里,永远不同现。
“我们隔岸迢迢,譬如参商。此升彼落,此沉彼浮,终不能,共天幕……”
她目光空落落的,久久凝定在虚空里,神色恍惚。
“嫦娥终是月中人,此生无路访东邻。”
我们本应在一起,理应在一起,可是终究,无法在一起。
“不要……祁寒……”祁念笑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惶恐地抱紧她,苦苦哀求着,“不要离开我,别丢下我……”
他伏在她膝上,像汪洋中的溺水之人,仿佛随时会被巨浪吞噬,被卷进永无天日的深海底部。
“别丢下我……别留我一人……求你了……”
他几乎是在摇尾乞怜,哭嚎着,紧抱她不撒手。
“求你,别不要我……”
祁寒没作回答。
她缓慢地探身前倾,轻轻回抱他,双臂环绕他脖颈,“下辈子,别再松开我的手了,好么……”
不等祁念笑反应过来,她从袖中拈出一根银针,往另一只袖子里藏着的瓷瓶中沾了沾。
眼疾手快地,扎进他皮肤。
她仍轻拥着他,感受到他浑身骤然一颤,接着,便见他直起身,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震惊地望着她,想说什么,却是身体脱了力,向一旁重重倒下。
“别怕,这毒只是暂时麻痹你的经络、让肌肉短暂失去效用,最多维持两个时辰,”祁寒使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将他扶起,让他能靠在椅凳上,“不会有损机体。”
他还睁着眼,骇然的目光紧跟着她的一举一动。
泪从眼角滑出,在高高的山根处汇聚成一块湖泊。
祁寒将他眼皮合上。
拉开屋门,望了望夜色。
正月初一了,她该进宫,拆穿国师的阴谋。
“我此去,万死一生,”
祁寒转身回来,抚摸着他脸上的伤疤。这道创口还是没长好,崎岖不平,新长出的皮肉是奇怪的粉白色。
“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不要太伤怀,”
她叹了口气,如交代后事一般。
“若殃及祁家,你便速带欢儿逃去临安躲灾,我在那边有栋宅子……”
我就算恨毒了你,也不想你有事。在我心里,已经嫁过你一次了。
“我今日,算是同你认真地道过别了。”
也再没什么遗憾了。
“佑之,”她俯身,最后一次亲吻他面颊,温柔道,“余生……多珍重啊……”
第360章 黄雀在后(上)
祁寒在祁念笑怀中一阵摸索,除了碧玉簪和香囊,没摸到别的物什。
调动宿卫的兵符不在他身上,通行皇宫的令牌也不在。
祁寒当即往出走。南苑此刻静悄悄的,没一点响动。才刚踏上长廊,便瞧见欢儿带着颜书礼的手下颜桢赶来。颜书礼辞世后,他的手下们便都找上了祁寒,一直在为她做事。他们大多曾是孤苦漂泊的乞儿,或是遭奸党灭门的遗孤,跟随颜书礼十余年,忠心耿耿。
“连卫都已迷晕了,”颜桢汇报道,“姑娘可有拿到兵符和令牌?”
“不在他身上,我去蔹院找找。”祁寒道。
颜桢于是先出府等候,祁寒则带着欢儿去蔹院翻箱倒柜。
她们一左一右分头翻找,不放过一个抽匣或角落。
祁寒正搜着书架,忽然摸到了一个机关。她一怔,鬼使神差地按下去,只见一个暗格“啪”地弹了开。
其后的空间内,放着一个大木箱。
那厢,欢儿兴冲冲地扭头唤道:“姑娘!找到了!兵符和令牌都有了,就在祁大人的官服下压着呢!”
她没等到祁寒的回应。
“姑娘?”欢儿纳闷,小跑着来到她身边,“怎么了?”
她看到祁寒仿若魂断,正呆滞地杵在一个木箱前,箱盖大开着,里面是难以估量的黄金首饰,还有一套华贵耀眼的大红色嫁衣。
祁寒怔怔地半张着口,拿起嫁衣上搁着的一封书信,战栗着,打了开来。
“吾妻寒寒亲启……”她机械地嚅动双唇,轻声念了出来,“良姻由夙缔,佳偶自天成。幸得前缘命定,相思深埋,”
“菟丝道缠绵,纵有女萝附。寒梅傲骨冷,净立琼瑶台,”
“鸳鸯于飞,宜其遐福。聘礼不敢愆,红帛十里排,”
读着他的字迹,她愈发哽咽了,声线渐渐沙哑。
“喜今定亲,比翼永偕。共赏桃夭灼,莫待摽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