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谁知道圣汗跟你说了什么,定是你黑心篡改了他的口谕!
祁寒顿然委屈至极,没成想自己本心是好,怎就凭空落得这骂名。
此刻的晋王也再不复从前那般仁德,完全暴露出了真实的内心,说,他宽待他们这些低贱的汉人只是为了声望,哪知竟栽在了她手里;他说他十几年前便不该心软,就该借怀王之手杀了成王;他大骂着“汉女无耻”,颤抖着从床上爬坐起来,抽刀便想砍杀祁寒。
但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双腿肌肉无力,根本站不稳。
哪怕跌坐到了地上,他也仍死死瞪着祁寒。
直到这一刻,祁寒才终于明白。
世上哪儿来的明德之君呢。
真正明德之人,下场只会如真金太子那样凄惨。
不等坐上君位,便被污浊的世道坑害。
又怎会穿过风暴,顺遂地活到如今?
第349章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祁寒敢肯定,晋王水银中毒之事与成王脱不了干系。她回去以后,在脑中仔细推敲了来龙去脉。
知道太子宝印所在的,或许不止她一人;那夜国师也去见了皇帝,甚至也提到了宝印二字。如果国师拿什么威胁皇帝,逼问出宝印在哪儿,那一切就有迹可循了。
国师与成王有勾结,是一丘之貉。所以成王能先一步拿到宝印,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成王定是早就开始对晋王下手了,只是先前下毒的剂量不多,故而没让人觉察出不对。
但当太子妃提议让两人比赛时,成王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加大了投毒剂量,直接搞垮了晋王的身体。
他要他永远失去竞争力。
他要他死。
她从前还天真的以为可以帮助他们用最温和的方式争储,却忽视了,同室操戈、煮豆燃萁的戏码,自古以来惯为天家手段。
纵览大明殿上,与晋王对立的那些面孔——国师想扶持成王这个傀儡皇帝,伯颜曾被晋王间接坑害,玉昔帖木儿是成王的老师,太子妃一直偏宠小儿子。
这个局,晋王没法破。
而成王,即便有一众权臣扶持,即便有母亲偏心,即便有那么多的胜算,却还是不能放心,势必要对晋王下此毒手。
真可怕。
这些人,真的可怕。
祁寒知道成王之即位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但就像她以前说过的,她其实不在乎皇位归谁,她在乎的是何时能铲除奸佞。
现在至元皇帝尚未大行,成王仍只是皇太孙,但若等到改元,等到国师真正统摄天下,她便再难反击了。
她须趁早,一击决胜。
有什么罪名落实之后,能让国师还手不得,要害正中?
如果是谋害天子呢?
如果她能找到国师暗害圣汗的证据呢?
祁寒始终相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一个人做过坏事,就不可能毫无破绽。
她决定从皇帝的饮食调查起。
就不得不找一个合作的同谋。
她花大价钱买通了一名宣徽院的官吏,布仁。
此人贪财重利,年纪轻轻靠买官行贿在皇宫中谋了职位,但仕途不大顺,先前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惹了一身麻烦,被国师党排挤打压,急需改变现状。
此人是否值得信赖,暂且放一边不谈。至于宣徽院,则是统管内廷事宜、圣汗日常起居的重要一环。皇帝的膳食及饮食用具都由这里掌管,如若国师下毒属实,那也只有宣徽院才能接触到证物。
祁寒拉布仁入伙,倒也不是没存了提防的心眼儿。毕竟和这等贪财有术、行贿有方、敛财聚货、中饱私囊的人共事,实在是迫不得已,事出有因。她说服布仁相信,兹事体大,待事成之后,他既立大功,定能升官发财——作为揭露国师毒害圣汗之罪的重要一员。
而布仁不愧是混迹皇宫的老油子,行动力果然不差,没过两天便窃取出圣汗往昔常用的金杯,交由祁寒一查验——还真查出了残留的毒素。
祁寒将证物妥善保存,正准备做下一步计划。
布仁却悄悄道,他在宫中窃听到了几桩大事。
先是听宫人说在后宫某口枯井里发现了一名男尸,样貌难辨,但死了恐怕有一个月了。
祁寒闻之沉默,推断那恐怕是遭遇不测的刘太医,是被国师灭了口。
布仁又道,他去和内侍主管汇报事宜的时候,在廊道拐角撞见国师和新任怯薛长行迹鬼祟。布仁躲在树后,隐约听到他们说,圣汗已逝,但国师一直秘不发丧,是准备在“青目加用”的辰时,以旁的的名义将晋王召进皇宫杀害——由于祁寒诊出他中的是水银之毒,有御医们对症下药,他近来渐渐转危为安——又成了国师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