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迢迢(265)

祁念笑则幽幽开口:“公主殿下如今着装端庄繁琐,动作不便,余不忍让此等小事劳烦公主,自愿代替领之。”

他说这话时,神色云淡风轻,仿佛真是想替她分忧解难一般。

依旧没收回手,似是一定要接过那装着免死金牌的木托盘。

僵持不下之际,霁宁看在眼里,心内没来由地憋闷。

“请交给我罢,多谢大人,”话是对礼部官员说的,她侧目扫过的,却是祁念笑僵直的身形,“驸马不必顾虑,本公主能拿得动,不妨事。”

她顿了顿,径自探手拿起那物件,“礼既已成,便不要这托盘了。重要的东西,我会仔细收好。”说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没给驸马碰到它的机会,将免死金牌直接揣进了怀里。

祁念笑倏然转头,冰冷的目光不加掩饰,直勾勾盯着她。

阴寒,凶狠,还有什么?霁宁还从未见过他这么怨毒的眼神——那双漂亮的瑞凤眸,以往望着她的时候,也有过丝缕带着疏离的柔和,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淡漠居多——却还从没有过这么赤裸裸的怨气。

她知他为何这么惊讶恼怒。

因为这件东西,原本是他们的交易。

他曾说,我可以随了你的意,但我需要那块免死金牌,请拿它来换。

她当初答应了,如今却又觉得,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轻易地将此物交出。

倒也不是私心作祟,只是她三哥成王不久前委婉提过,免死金牌之于朝臣,可以是护身符,也可以是催命符。若旁人知道它在驸马手里,极有可能因眼红或是别的,给他带来危险——毕竟人心险恶,该有的防范还是要有的。

可是祁念笑似乎误会了她的意图。

他今日看她的眼神,仿佛是想将她这“不守约定”的“合伙人”给刀掉。

现在,大婚之夜,霁宁独自坐在床榻上,听着外面喧哗的声音,心里乱糟糟的。

第275章 醉生梦死(三)

祁念笑被众人哄笑着推搡进院,醉醺醺地踏入屋内时,霁宁还忐忑地绞着手,心中不免紧张又期待。

她知道他会娶她,完全,仅仅,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可她也说过她想要的是他的人。

他……毕竟已经是自己的……丈夫了……

想到这里,霁宁有些羞赧,手心开始紧张得冒汗。

但她左等右等,久久没有等来他掀起盖头。

他甚至并未向她走来。

一步都没有。

“咳……夫君醒酒也有一会儿了,也该来掀盖头了罢?”她清了清嗓子,有些耐不住。

无人应答。

“夫君?”她再次试探般地唤着。

“殿下厚爱,臣惶恐,不敢逾了矩。”

祁念笑远远地站在门边,冷淡开口,全然没有往日一星半点儿的温和。

“你这是何意?”霁宁没料到他会这样回应,不由得蹙眉。

“君臣有别,公主还是同往常一样唤我便可。”

他似是极其厌恶她亲昵的称谓。

“我们如今都成了亲,便不必在意礼数了。”霁宁勉强保持笑意,心平气和道。“该不会,在气我今日没将东西给你罢?既然先前说好,你把你的人给我,我把我的免死金牌给你……若我想,一物换一物呢?一手交‘物’,一手交物……”

她鼓起勇气说着,小心翼翼地等待他的回答。

“恕难从命,”疏离淡漠的声音幽幽传来,冷得人汗毛直立:“为人臣当恪守本分,臣不敢造次。”

“你现在便是在造次!”霁宁怄火,一掌拍在床榻上。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正当霁宁想要再度开口时,祁念笑却抢先出言。

“臣身有不足之疾,恐不得与殿下行周公礼,惶恐万分之余,现今特来请罪。”

霁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里不足,脑子呆楞地转了转,待懵懵懂懂反应过来后,霎时惊愕。

她恼怒地,一把扯下盖头,染了蔻丹的指甲将鲜红锦缎攥出褶皱。

“你这话什么意思?”心里隐隐升起的不安令她火冒三丈。

祁念笑拱手,恭恭敬敬地行礼。

话音却似阴涧里的寒冰,冷意彻骨。

“隐瞒顽疾,是臣之罪,请殿下责罚。”

“要我责罚?我若罚你今日不许出我这屋子!你可应允?”

“臣自知罪不可恕,不敢叨扰公主,亦无颜面常伴公主身侧,”祁念笑缓缓直起身,垂着眸子,面色阴翳。“臣告退,公主自便。”

说罢,他毫不留情地推开门,在屋外一众仆从惊愕的目光里,扬长离去。

于是那夜,张扬跋扈的霁宁公主,憋屈又委屈,就这样在忿然作色中,满面泪痕,透骨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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