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嘴角,笑意僵硬得可怕。
扬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看着酒杯再度被填满,再一口灌入喉咙。
浑浑噩噩中,他蹙眉,只觉得自己这身衣袍瞧着便恶心。
他穿着一身大红色喜服。
却不是来娶他的妻。
而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再也不会了……
……
……
祁寒行走在长街上,张灯结彩的喧嚣令她头痛窒息。欢儿忧心忡忡地跟在她身后,见她这精神恍惚的模样,快要急哭了。
祁寒走进一家酒楼,要了个雅间,点了许多酒,自斟自酌起来。
欢儿知她心里难受,想拦又不敢拦,正焦头烂额着,却听见祁寒轻轻开口。
“欢儿,你回去吧。”
“欢儿不走,欢儿得陪着姑娘……”
“我没事的。”她幽幽启齿。“就是想自己待会儿。”
欢儿犹豫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跑走。
祁寒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觉得头痛万分,面靥也烧的难受。
她缓步起身,踱至窗畔。窗外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夜色下,有湖畔美景,有集市小巷,远处亦该有喜结良缘的喧天锣鼓。
恍惚间,她依稀听到振聋发聩的烟花声,于是泪眼迷蒙地抬首观望,入目所见尽是绽放在夜空里的绚彩斑斓。
像极了两年前的乞巧节,那夜也有这样好看的烟花,也有这样热闹熙攘的街道,有并蒂莲,有河灯。
有他。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张开五指,颤抖着横亘在眼前,似是想要触摸那刺目的绮丽光芒。
可是空气冰冷。
光芒迢迢。
什么也触不到。
她翻过手来,摊开手掌,掌心和腕间淡青色的脉络,孜孜不倦地包裹着血液,将痛楚蔓延至她全身每一处角落。
可是……心已经死了,怎么还会痛呢……
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有那么一刻,觉得其中流淌的血液是那样肮脏。
我灼烧的血肉是红烛摇曳,千筋百骨平铺成大红囍字;我诞妄的泪靥是合卺穿肠,残魂躯壳散乱在枣生桂子。牵巾绾同心,三拜入堂,结发合髻,那是你与别人的故事。而我,我是酒担上的缴红,溺于醉生梦死,却终与这场热闹喜庆的喧嚣,无缘无分。
为什么……为什么直到这一刻……
为什么明明已经到了这一刻……
都还是会因你而痛呢……
真恶心。
真恶心。
便是在晃神时,祁寒不知不觉,已然攥住腰间匕首,利落拔鞘。
刀刃反光,那一瞬的刺目令她微微阖眼。
再睁眼,尖利的刀尖已没入血肉,残忍地在她手上割开深邃的刀口,于是下一瞬,汩汩血液像是积压了很久一样,顷数喷涌而出。
第274章 醉生梦死(二)
烟柳楼。
知鸢今日歌罢舞休,便从舞榭退下来,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不多时,蓦然听到门外吵吵嚷嚷。
她于是行至门畔,才刚将门拉开一道缝隙,便听外头小厮道:“知鸢姑娘,有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哭哭啼啼地闯进来,说要见您,拦也拦不住——”
“是谁来了?”知鸢诧然,刚想仔细看个清楚。
“知鸢姑娘——求您帮帮我家姑娘——”那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今日很不对劲,言行举止都反常得可怕,我真不知还能找谁来劝她——”
知鸢认出这是祁府南苑的小丫鬟,连忙扶起她,道:“你先莫慌,且说清楚来龙去脉。”
欢儿抹了把眼泪,“今日祁大人与霁宁公主大婚,寒姑娘从白天起,便跟丢了魂儿似的,一身苦闷,压抑得骇人,方才竟去独自买醉,还不让我跟着,怎么劝都没用,我真怕她一时想不开——”
话音未落,里间密室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哐啷”一声,有谁猛地推门冲了出来。
不等欢儿瞧清发生了什么,却见那玄衣男子顾不得任何,三步作两步冲过来,焦声问道:“她在哪儿?!”
……
……
霁宁的洞房花烛夜,是在气恼中度过的。
白天同祁念笑一起前往太庙祭祖,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轻视与算计,便已令霁宁倍感不适。
那时礼部官员宣读完圣汗的诏书,取出了免死金牌,双手捧着托盘,本想就这样交到霁宁手中。
祁念笑却反应迅速,先她一步伸出双手,略微躬身垂首,朝着礼部官员摊开掌心。
他摆出的,是恭恭敬敬预备接托盘的动作。
礼部官员愣住了,霁宁的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
“祁大人,这免死金牌,是要交到公主手里的。”官员以为祁念笑不知晓规矩,便小声提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