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淇川回来的这一个月,她休养得差不多,大可以一走了之,带着欢儿逃去临安,隐姓埋名隐居此生。
想了想,终归还是不忍……将一众烂摊子丢留给那个人。
话说,圣汗这次久病,疑点重重,祁寒觉得国师肯定脱不了干系——说不准皇权早已名存实亡,而国师设好了局,等着她和祁念笑跳进去。
但她又属实料想不到,国师究竟会从哪里对他们下手。
祭典是要当着文武百官还有千万黎庶举行,国师就算再猖狂,再目空一切,也不可能公然行些刺杀之类的事罢?难不成,他想先毁掉祭礼,然后栽赃嫁祸到她和祁念笑头上?
晃了晃脑袋,祁寒长吐一口气,试着摒除杂念,回想着预备好的祝祷致词。
忽然觉得,四周好像过分安静了。
不应该啊,欢儿应当就在外头,连卫也奉命来保护她了。
祁寒有些疑惑,推开门想瞧个清楚。
只见门外空空如也,不见一个人影,欢儿不在,连卫们也不在。
正当她心内警觉不对劲,拐角处却有个身影出现在她视野里。
“连陆?”祁寒稍微放了心,“怎么只有你在啊,欢儿去了哪里?连玖和连拾呢?”
“方才看到欢儿去了茅房,”连陆面无表情,朝她走来,“连玖和连拾去检查花车有无异样了,得仔细查探一番,才可放心不是?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由属下陪护在您左右吧。”
祁寒点头,“有劳你了。”
连陆抱臂站在门畔,看着祁寒走回了桌旁。
“寒姑娘,传言是真的吗?”他生硬地开口问。
祁寒回眸,愣了愣。
“什么传言?”
“……罢了。”连陆偏过头去,不再吱声。
十一月的大都已是极冷。屋内虽燃着炭盆,门一开,好不容易积聚的暖意再次消散,不断有冷风灌进。
祁寒斟了杯茶,看那茶汤略显浑浊,一点热气都不冒。她刚想饮下,却又有些顾虑。
这茶是由寺内准备的,会不会被人动过手脚?
“连陆,可否麻烦你为我带一壶热水来?”她不好意思地转向门边男子,“白水就好。”
他闻言,“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第251章 【特别篇】罪孽与报应(二)
——寒姑娘无辜,一定要将她牵扯进来吗?
走廊尽头,拐角后,连陆捧着茶壶,背靠墙壁,发呆良久。
手心就攥着装了毒药的瓷瓶。
他知道自己该做决定了。而这个决定,只在一念之间,后果却将天差地别。
没有回头路。
内心经年沸腾的愤恨之火,压过了仅存的恻隐与良知。
连陆拿开茶壶盖子,拔掉了瓷瓶的塞子。
刚要倾斜瓶身,手却开始打颤。
瓶内毒药,如何都倒不出。
他下不去这个手。
害他家破人亡的是祁念笑,为什么遭受报复的是祁寒?扪心自问,祁寒从不曾亏待他。她那么美好,仁心又善良,冰雪聪明,还有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就像是不属于这个肮脏世界的唯一光亮。
也是曾照亮他的光。
连陆有时候也会想,若他和祁家没有隔着血海深仇,又或者,没了祁念笑那个碍眼的渣滓……他真的很想一直待在祁寒身边,哪怕就像先前那样远远看着,默默守护着,同她一起行医救世,每日都能看到她的笑颜……
那该有多好?
连陆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好好地医病救人,专心去实现她的理想抱负,不好吗?为什么偏要与祁念笑厮混一处?鬼迷心窍,执迷不悟!
打从得知那两人有首尾,连陆便恼恨不已,甚至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将此事告到家主面前、诱导祁寒得知祁念笑的卑劣过往,致使双祁爆发第一次争吵。
祁寒是他尊敬的人,可远观而不可亵渎——他绝不容许她被那等混账玩弄感情——他是在救她啊!
连陆本以为祁寒会迷途知返,不再与那个男人私情往来,才刚庆幸自己的“挑拨离间”颇见成效。哪成想,她简直无可救药,朽木不可雕,心软得没有底线。
——漠西,你是一定要去吗?
——是啊。
——为了祁念笑?
——他需要我。
自甘堕落!
连陆冷笑一声,周身戾气腾腾,恨意了然。
他不是傻子,怎可能瞧不出那两人从漠西回来后、那副郎情妾意的腻歪样是因为什么?他打心底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她为何这般愚蠢,把身心全部交付给了一个该下地狱的歹人登徒子。她的双手,该去救助天下人,却被引诱着抚慰那种罪人。
恶心。
真恶心。
方才在屋内,连陆没忍住,直接开口问祁寒传言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