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传言,当然是她和祁念笑的那档子事是不是真的。
可是他突然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
问了又能如何?他想听到她怎样回答?
都不重要了。
连陆不再犹豫,报复般将一整瓶毒药全部倒入茶壶里,轻轻摇晃,使之与清水交融。
——若她跟那人,当真暗结了珠胎呢?
那她就该死啊。
……
再推开屋门时,连陆看见祁寒仍坐在桌前。
他沉默着走过去,把壶放在了桌上,推向她。
“多谢,怎去了这么久?”祁寒给自己倒了杯水,却发觉这壶中的清水只有些余温,似乎在外面放了很久,并不热。
有那么一瞬,连陆打起了退堂鼓。
良心在苦苦挣扎。
“是不是有些凉?那这壶你莫喝了,我去找寺内僧人重新烧水……”
他伸手摁住壶,又想把她杯子里的水倒掉。
却被她拦住。
“不必啦,”祁寒不想麻烦他,“辛苦你跑这一趟。”
连陆微怔,看着她端起水杯,小口啜饮着。
他的脑仁嗡嗡作响,忽然有点发晕。
浑浑噩噩地,朝外走去。
只觉得四肢都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寒姑娘……”连陆突然回头,欲言又止。
“可还有事?”祁寒投以关切的目光。
连陆双唇微动,沉凝良久,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对不住,”他垂下眼帘,闷声道:“没能给您拿来热水。”
她淡淡一笑,道:“没关系的,谢谢你为我着想。”
连陆没有说话。
他行至门外,背对着她,反手关上了门。
也关上了她的生门。
……
时雍坊,双塔寺外。
主路两侧人山人海,聚满了观礼的百姓,官员们则都站在楼阁高台上。
祁念笑再三确认了兵力部署,摊开大都城的地图。
从双塔寺到社稷坛,要穿三坊过七路,不算近,倒也不算远。
思索间,枫芒快步登临高台,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主上,寒姑娘已登了花车,属下检查过花车无异样,暂可放心。”
她顿了顿,神色有些紧张:“但……哪里都寻不到连玖连拾,他俩本该守在寒姑娘身边……寒姑娘的贴身婢女也不见了踪影……”
祁念笑皱眉,眼底闪过明显的诧色。
“祁寒一切安好?”
“是,主上,并无异常。”
她说无异常,祁念笑却一阵没来由地心悸。
他转身,跃似的一步几个台阶,走下高阁,边行边说:“你带其余连卫在双塔寺附近抓紧找人,我跟着花车一路护送她。”
枫芒应喏,与他兵分两路。
与此同时。
祁寒站在花车中央,身姿端正,气场也比平日稍显雍容。一身白色金线华锦衫,裙身绣着如意云纹,头戴高冠,如是不伦不类的华服,是由礼部选定。毕竟元族以白色为尊,否则也不会在祭祀大典采用这种——在中原人看来像奔丧似的颜色,多不吉利。
不过她可没心思叽歪这些。
祁寒这辈子都还没见过这么多人,熙熙攘攘,好像全大都的人口都汇集于此,观赏物品一样齐刷刷望着她。她生性喜静,现在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听着乌泱泱的人语声,内心毫无波动才怪。
她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扬声颂读祈福词。
念着念着,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明明这身累赘的华服很是厚重,祁寒仍觉得血液冰凉,仿佛吞下了满满一大口冰块,从内到外,渐渐冻得发麻,刺痛持续加深。
花车行驶路程过半的时候,身体传来的不适感,已经强烈得让她恐慌。
不对,不对。
她今日可没吃什么东西。
难道……那杯水有问题?
祁寒紧咬住毫无血色的下唇,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异样。
她几乎是强撑着意志,说完了那长篇祝祷词。
忍着眼前白雾,她紧紧攥住鼓槌。
快结束了,只要撑到社稷坛,就能结束了。
第252章 【特别篇】罪孽与报应(三)
可她撑不住了。
浑身所有力气,都随着大口的喘息被抽空,剧烈的痛感像汹涌的浪潮,瞬间侵袭到全身,又仿佛有厉鬼朝她伸出黑黢黢的爪子,将她的身体狠狠撕裂一般。
祁寒艰难地回头,想在高阁上寻到那个人的身影,她知道枢密院的官员一定会站在那里……可视线渐渐模糊,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眼前一黑,她重重地向前栽倒,“砰”地一声,一头撞在了立式鼓面。
身体内,滚烫的热流直往下坠,小腹痛得像有千百只锤子同时在凿,祁寒惊恐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痛临至极点时,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她感觉自己仰面倒了下去,像一只断线的风筝,狼狈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