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既然你桑戈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扎散暗中雇佣了杀手,预备杀掉桑戈,就在运送旃檀瑞像的前一夜。
旃檀瑞像,是用旃檀香木雕刻的释迦牟尼佛像,千年前从天竺传入龟兹,后经辗转流传于中原。近十年来,至元圣汗分外崇佛,曾亲迎此佛像入京,供奉于太液池琼华岛的仁智殿内。
距今年的祭祀典礼还有两月余,而圣汗早在半年前便颁过指令,这座旃檀瑞像需得在祭典前,迎至大都城西的大圣寿万安寺后殿供奉。
负责这件事的官员,便是桑戈。
迎佛像的前一天,桑戈整日都会忙里忙外,要筹备交接仪式和运输之途的安全,顾不上处理别的。
而当天夜里,他是一定要值守在大圣寿万安寺,由住持亲授了经文,然后再独自斋戒的。
佛寺清静,兹事庄重,仅有这一夜,桑戈的护卫们才不会一直跟随他身边——扎散早买通了桑戈的手下,知道那些护卫最多只能守在寺院外——桑戈即将一个人待在寺里。
这就给了杀手可乘之机。
此刻,扎散坐在自己华丽的马车上,从府邸出来,正打算前往凤池坊的斜街,那边尽是酒肆花巷,市集颇多,到了夜里也依旧喧阗热闹,他今晚可得纵意庆祝一番。
穿过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马车忽然剧烈摇晃了一下,似是被人从外逼停。
“大、大人,有人,有人……拦车……”隔着帘子,他听见自己的仆从颤悠悠道。
“是谁?!”桑戈坐在车厢内,紧张地冒汗。
拦路者慢悠悠开口:“我们已在大圣寿万安寺除掉了桑戈,特来禀报给大人您,讨要些赏钱。”
原来是自己雇的杀手啊……扎散舒了口气。
桑戈死了?就这么死了?这么容易?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突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不是约定了时间,子时三刻再动手?”扎散越想越不对,寒毛直竖,“这才不到子时一刻,你们怎么提前下手了?”
外面一阵沉默。
“还有,你管我要什么赏钱?定好的百两黄金,已经预支给你们了,还想要什么?!”扎散愈发心慌。
刀剑的声音传来,马车一阵震颤,驾车的仆从惨叫一声,没了声响。
车帘被骤然掀开,扎散还未看清闯进的人是谁,便被什么钝器当头一击,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被粗麻绳捆成了粽子,剧痛的头上还罩着个黑布袋。
他仍在自己的马车里,马车却不知往哪里驶去了。
第227章 渔翁(二)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扎散两眼抓瞎,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有几个人把他搬了下去,推搡着走——不知是谁,还毫不客气地狠踹了他几脚——最后将他牢牢绑在了什么地方。
扎散做过几年刑部尚书,自然清楚,此处似乎是个审讯犯人的地方。
“你们是谁!胆敢劫持朝廷命官——”
头上蒙着的黑布袋被人一把扯下,扎散浑身一抖。待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后,他抬眼就往面前人看去。
竟然是个女子,高束起马尾,一身墨绿色侍卫装束。
莫名其妙地,扎散居然觉得这女人很是眼熟,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他大喊。
不远处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低沉幽怖的笑声。
阴恻恻令人头皮发麻。
扎散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双腿有些发软打颤,壮着胆子,循声望去。
自黑暗中,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踏出。
月光下,狭长秀美的凤眸眨也不眨,阴冷肃杀。
“是你?!祁念笑!你藏的真够深!”扎散惊诧怒吼。
祁念笑并不应答,只一步步走来,手里还拎着把刀。他越是靠近,扎散的挣扎便越显慌乱狼狈。
“哪只手碰她了?”阴黯嘶哑的声音如同地狱阎罗。
“什么!!”扎散瞪大了眼珠子,不明觉厉。
“我问你,哪只手碰的她?”
周身戾气疯了似地燃烧,恨意昭然。
“是这只?”手起刀落,随着扎散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有什么东西骨碌碌落地。
“还是——这只?”又一挥刀,扎散嘶吼一声,疼晕过去。
祁念笑厌恶地拈帕,擦去脸上飞溅的血渍,招手唤过连卫,端来冷水将扎散泼醒。
“枫芒,吩咐下去,把这脏东西,剁碎了喂狗。”
扎散哆哆嗦嗦,浑身战栗,惊恐地看着自己光秃的手腕,那里还在汩汩淌血,然而他已经顾不上这钻心之痛,连连求饶。
“大人替我‘除掉’了桑戈,我该怎么报答您呢……”清冷的阎罗此刻满目猩红。“不如给您……放放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