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地想起了久泉驿那夜。彼时他凝睇着她,郑重道。
——那么,我许你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你入门,光明正大地成为吾妻。
——我的妻子是你,一定是你,只能是你……
原来那时,他就已经思量好了吗……
有关她的未来,他一早就规划好了,不是吗……
他比她以为的,还要想得周全。
李庭与李夫人相视一笑,李夫人以帕掩唇,轻轻点了点头。
“好!”李庭字正腔圆,抚掌道,“待寒丫头入了李氏宗牒,先让她暂住李府,由你来纳征,我与夫人亲自预备回礼,你再寻个黄道吉日迎亲。礼成后,你二人既缔结了姻亲,从此举案齐眉,不可轻易离散。”
“多谢恩师,多谢师母!”祁念笑登时喜形于色,露齿而笑,规规矩矩地跪拜叩首。
祁寒仍双眸泛泪,檀口微张,呆呆地凝望祁念笑的一举一动,却在他微微抬头、递了道眼风给她示意时,适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傻傻坐在那里。
她连忙起身,跪在了祁念笑身旁,乖巧地向着李庭夫妇叩拜道谢。
祁念笑与她同时躬身,再度叩首。
有那么一瞬间,祁寒竟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她与他在“二拜高堂”似的。
并肩直起身子,祁念笑握住了她的手,坦然而坚定。
“丫头,往后你们便要携手同行了,”李庭捋着胡须,全然没了在军营里铁面严肃的架子,哈哈大笑道,“念笑平日虽心细,但官场那地方瞬息万变,他有时难免冲动轻敌,你得看紧了他,若他哪里行事不妥,就将他及时纠回来,提醒他莫酿祸端。”
“是,我与佑之一定相互扶持,共苦同甘。”
祁寒回握住祁念笑的手,小声欢喜道。
李庭则继续嘱咐着:“念笑这孩子,惯善察言观色,外人都以为,他是个和事不表理的,至少也得是个能说会道的。其实啊,他只在亲近的人前真性情,往往闷声做事、不擅表露心迹,要么乖僻寡言、拧着一股子劲,总归难说出什么体己话。若觉得他不贴心,不会疼人,你得多体谅,莫听他说了什么,但看他做了什么。”
祁寒悄悄抬头瞟了一眼祁念笑,回想起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嘴角牵起一抹甜笑。
她的佑之,哪里不会疼人啊……惯知道怎样哄她开心,倾力给予她最耐心、最温柔的守护,亦与她彼此相投。
他生于二月初,那是冬雪消融、春意始萌的日子。
也造就了他淡漠外表下,那颗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无比温煦的心。
至于许给她的所有承诺,他也都在努力地一一兑现。
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毫无保留地信任。
那厢,李夫人喜笑颜开,走过来,拉着祁寒的手带她起身,“入宗牒之仪,你们莫担心,有我来安排,定让你二人风风光光地成亲。”
祁寒坐回了石凳上,脑中仍有些懵懵的,心跳如擂鼓。
扭头瞥见祁念笑投来的炯炯目光,温暖,坚定,满含着毫不掩饰的爱意,予她无限安定,仿佛是在说——你看,一切都这般顺遂——我就快来娶你了。
就快来娶你了。
第178章 太子之死
宴饮作罢,祁寒搀扶着李夫人回房休息,李庭则与祁念笑在花园里散步。
祁念笑负手在身后,遥望着祁寒远去的背影,忽然轻声道:“恩师,学生还有一事相问。”
“且说来听听。”李庭边走边道。
祁念笑眉峰微沉。
“学生想知道,十六年前,‘禅位风波’的始末。”
李庭的眸色陡然变了。
他顿住了脚步,立在原地,直盯着祁念笑的眼睛,“问这个做什么?”
“学生曾听闻,先太子早年与国师政见不合,两方势力水火不容。太子之死未免太蹊跷了。太子离奇去世,太子一党倒台,国师是最大的获利者。”
话说到这份上,李庭自然知道,他又在琢磨反击国师的招数了。
于是他态度生硬,不赞许地对祁念笑说:“那桩秘辛早已无人敢提,你若非要深究,只会招风揽火——还嫌敌人对你的加害之心不够多?”
蝉鸣声声,炎夏闷热。
“恩师,我只想过上安稳愉乐的生活,我只希望我身边的人们平安顺遂,而不是终日提心吊胆,”
祁念笑紧攥双拳,斩钉截铁道,“国师不会让我遂意,他是最大的威胁和隐患。”
李庭面色凝重,“所以,你还是想继续探查国师?”
“若想彻底解决问题,必先釜底抽薪,”
祁念笑毫不迟疑道,言辞凛冽,“如若太子之死,的确出自薛兀迭尔手笔,待我掌握了确凿证据,或许,便能瞬间扭转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