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坚毅。
李庭将少年收入麾下,教习他兵法谋略,教他十八般武艺,默许他称自己一声“恩师”。
再后来,看着这个名叫祁念笑的少年在对阵海都的战役里崭露头角,看着他慢慢证明了被埋没的才能,用大大小小的胜仗来服众。他耀眼地活着,是对曾经寻衅凌辱过他的人最漂亮的反击。
最后看着他,成为了如今枢密院最高的长官,统领天下兵马征戍。
仍不忘本,衷心拥护着与他本似一面之旧的李庭。
一句恩师,十年爱戴。
……
李庭回忆着过去,抚掌笑道。
“那时我便觉得,念笑这孩子,身上总带着一股韧劲儿。他有傲气,不认输,却也懂得蛰伏反击的道理,该忍着的时候就做小伏低、咬牙忍着;他心思细腻,头脑比同龄人都要缜密太多。这样的秉性,只要加以正确引导,定能成材成器,不然,也可能误入歧途。”
“我虽只在漠北待了一年,也只教导了念笑一年,之后一别就是许久。多年后再重逢,他仍敬称我一声恩师,也做出了一番事业,当真令我欣慰不已,就觉得啊,从前的心血没有白费,没有白认了这个门生。”
李庭饮了一口酒,缓缓道,“我曾教他鬼谷子的捭阖之术,归结到底,就是趋利避害,这也是后来我们在汴梁时,原本应对叛军的对策。”
祁寒颔首。她曾誊写过《鬼谷子》,自然也明白,“捭阖”二字指的是门的开关,也是用兵做人之道。
只听李庭继续说着:“门的存在,不仅用来进出,它能把自家粮食与珍宝关进门内,也能把风雨和盗贼关在门外。若‘捭阖’得不好,令自己门户大开,只会一败涂地;‘闭’时守紧门户,韬光养晦,才能度过难关。人心里,当有一扇这样的门,知道把什么留在门内、把什么关在门外,知道什么时候该闭锁自守。”
李庭语气平和,淡淡地笑了起来。
“念笑是我的得意门生。我和夫人没有子嗣,这些年来,说句掏心窝的话,我们就拿念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盼着他好,盼着他安,盼着——他尽快立业成家,儿女承膝绕欢,我们也好享天伦之乐。”
第177章 过嗣求娶
半晌,祁念笑归席落座。
“好小子,武才渐长啊。”李庭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胛。
“学生不敏,承蒙恩师赐教。”
眼见祁念笑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中钻上来的,面颊也热得泛红,祁寒下意识掏出手帕,伸手便为他细细擦去额前两鬓的汗水。
猛地感受到李庭夫妇的注视,她才惊觉此举暧昧过甚,尴尬地僵住了动作。
在其余三人的浅笑声中,祁寒默然垂下脑袋,咬着下唇,轻轻将手帕塞到祁念笑手里,直想寻个地缝儿钻进去。
祁念笑渐收笑意,眸光深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仰头饮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正色道。
“恩师,学生今日造访,还有一事相求,”
他心中一番衡量,忽而起身挥袍,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
“实为不情之请,唯恐唐突,却也是学生的再三思虑,还望恩师海涵。”
双手拱与肩平齐,他的声线沉稳从容,却隐约透着几分紧张与忐忑。
“学生恳请恩师与师母,收养祁寒入李府,过她为嗣,给二老尽忠尽孝,求您俯允。”
此话一出,像是往平静的湖面猛地投入一块巨石,惊起了一片飞鹭,溅起了巨大的浪花。
祁寒将杏眸瞪得滚圆,神情惊愕且呆滞,仿佛有雷声在脑子里轰隆作响,她全然被震住了一样。
李庭夫妇虽也惊讶,交换了眼神,却也没有太意外。
只听祁念笑继续说道。
“我想求娶祁寒为妻,想给她一场盛大的婚仪,三媒六聘,一样都不能少。若她能过继给恩师和师母为女,届时以李氏女的身份嫁入祁家,她背后既有您二老撑腰,便没有谁再敢说她的不是。至于聘礼与嫁妆,都有我来预备,不敢劳烦恩师和师母为之操心……”
如果,她还是祁家义女的身份,名义上便仍是祁念笑的义妹,同在一府,又碍于人伦,他执意要娶她,倒也不是不能娶,只是终究为人诟病,架不住是非议论,落个“背道逆伦”的“罪名”。
但李庭是开国元老,地位自然煊赫。若祁家能与李家联姻,且不说能借其门楣给她底气,最重要的是,解开了她与他原本的身份阻碍,再没有“兄妹”之名的束缚。他和她,就只是他和她而已。
祁寒泪眼模糊。像是吞了满满一口酸梅,鼻子发酸,喉咙发酸,心尖儿也发酸,但这些都被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衬得无关紧要了——甜蜜的后劲儿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