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迢迢(126)

“不过,有传言说,抄斩颜府那夜,颜太医三岁的小女竟离奇失踪,官兵封城搜捕了半个月都没寻到,后来便将消息压下来了。”章太医瞪大了眼珠子,半捂着嘴道。

“若那小女还活着,颜氏血脉兴许也就不会断掉。”刘太医苦笑。

“世道这么乱,稚子小儿如何独活得下去?”在一旁称量药材的汪太医竖起耳朵听了片刻,也走过来小声议论道:“对了,我记得行刑那天,好像也没见着颜太医之子书礼?”

“书礼那孩子,命忒苦了,处斩前病死在牢里,直接教人给扔到乱葬岗去了。”

祁寒双眉轻颦,冷不丁出言问询:“那位颜太医,究竟所犯何事?”

章太医凑到她耳边,以极小的声音道:“毒害太子!”

“——什么?毒害?”祁寒震惊不已,低声惊呼:“先太子不是忧郁成疾——病逝的?”

章太医咋舌摇头:“只是官话场面话罢了。”

“太子是服了鹤顶红而薨逝,变故当晚,只有颜太医出入东宫面见过太子,自然只他一个嫌犯。当时都传,颜太医收了太子政敌的好处,被小人买通,适才给太子投了毒。”

刘太医一脸严肃,捋着胡须继续解释。

“诛九族是圣汗一怒之下的决定,冷静过后,陛下才恍然,许是酿成了冤案。圣汗本就惜才,十分信任颜太医,先太子一案又疑点重重,完全不像颜太医会做出来的事,各种细节都经不起推敲。后经查验,比起被害,太子更像是服毒自尽。”

“那为何……不还颜太医一个清白与公道?”祁寒一阵怔忡。

“太子当年为何被禁足,手下的亲信为何全被处死?还不是陛下疑心病重,怀疑太子意图谋反篡位?”刘太医愤愤不平,将称药的戥子往桌上一扔,“倘若太子真是自尽,那也是被当今天子逼的。太子向来崇儒重孝,被自己景仰敬爱的父汗如此对待,定是极致地失望绝望,才会以死明志——”

“嘘——”章太医不由得心惊肉跳,小声道:“这等大不敬的话,莫再说了!若被谁上告咱们侮蔑天子,一家老小的项上脑袋就都保不住喽——”

刘太医却没当回事,兀自叹息着。

“总而言之,颜太医之死,早已成了不言可说的秘密。你们想想,若是给他家翻案平反,那不就是在打圣汗陛下的脸嘛……”

祁寒心中五味杂陈,莫名地难过不已。

颜家九族几十口人命,颜太医的清白声誉,太子之死的真相,都比不过天家脸面重要。

皇权之下,父子不再是父子,血缘纽带也好,昭然若揭也罢,都比不过那至高无上的金座重要。

是了,这便是庙堂。

这便是帝王。

第137章 难自持(上)

雪夜,南苑。

祁念笑推开屋门,迎面便是一股暖融融的热意扑来。

“咦,佑之,”祁寒笑逐颜开,杏眸亮晶晶的,“你来啦?”

她正托腮坐在桌前,桌上放了连柒为她买来的梅花酒,还有两只酒盅。

满室梅花幽香,夹杂着她身上惯有的清苦药香,是唯一能令祁念笑心安的气息。

“怎么样啊,祁医官,”他解下大氅,挂在了一旁的黄梨木架子上。“第一日入仕途,可还顺遂?”

她笑眯眯为他斟满一杯梅花酒,酒液上还飘着几片嫣红的梅花瓣。

“自是顺利的,与太医们辩了医理药理,学到了许多东西。”

祁念笑瞥她一眼,神色淡而不厌。

“哦?我怎么听说,我们祁家姑娘头一回进尚医监,便给了人好大的下马威?”

祁寒尴尬地摸摸鼻尖。

“那是他们先对我抱有偏见,非说我这女子是江湖骗子。即便我通过了层层考核,还是有人看不顺眼,欲将我打发到圣汗的‘万兽园’,去照看那些飞禽走兽,诊治它们的疾病。”

祁念笑一愣,眼底压着股怒意:“那你,去了吗?”

“去了,又回来了,”她轻描淡写道:“那个说我只配给畜生看病的太医,我对他说,我已诊出圣汗宠爱的那只老虎为何终日倦怠而不进食,那是因为今年是壬辰年,龙虎属相相冲,须得找个亥年生人来,在笼外扮作猪,吭哧吭哧几声,自然能激发出老虎的捕食欲。”

“那位太医正好属猪,我便对他说,他若拒绝,便是不愿为了圣汗的爱宠而献身。他当时一听,脸都绿了,也再没来找我麻烦,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祁念笑忍俊不禁,笑音清琮:“早该知道,你啊,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吃了亏。”

二人就这样边饮边言,不知不觉中,都有些不胜酒力。

眼见夜色已深,祁念笑浅抿了口梅花酒,望向祁寒,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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