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樊云海却三番五次都把问题连编带骗搪塞了过去。
黄思源耐心有限,知道对方这是打死都不会和自己说了,联络的次数也就少了下来。
谁知居然还会在这种地方再次碰见!
对方甚至是这间破屋改造的小卖部的老板,见是他推门进来,欢天喜地往上迎。
他开心的状态不似作伪,但黄思源明白,他把一个巨大的秘密藏在了身后。
虽然藏的方式十分拙劣,但确也有效。
“不过……嗯,你应该已经和他见过了——你这性格,要给人留个深刻印象也不难。”
“……她长什么样?”
“哟,终于问了?”樊云海把胳膊往桌柜上一磕,两手左右扶着头,盯了黄思源半晌,“长得……挺好看。”
这是什么宽泛的形容!
黄思源晾也从这不靠谱货嘴巴里问不出什么具有实际参考价值的答案,斜了人一眼,拿着东西推门离开。
风铃响了又响,店里恢复一片安静。
黄昏斜阳从玻璃门外穿入,樊云海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
有人从货架深处漫步到他身边,声线沉缓:“好多年没见过他这副鬼样儿了。”
樊云海偏头一笑:“今儿不就见过了。”
“他们两个人,都很好玩儿。”
“你又见过了?”
“他们在那里也走到了一起。”
“唔,”樊云海随手从边上捞下根棒棒糖扯开扔进嘴里,“那成,至少那点儿烂摊子还后继有人……终于快熬到能脱开这个地方的时间了。”
“是不是还该感谢你把‘我放弃’说得这么隐晦?”
“我那是相信他们,那任务也没剩多点儿了,波及范围也有限,毕业了正好当个不出家门就能满地乱窜的景点儿不是挺好的……操!哈哈哈哈哈哈哈靠别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个人也跟着闷笑出声。
黄昏的暖光里,两具影相糅在墙面。
*
隐秘喜欢已付诸了行动,即将宣之于口时,黄思源脑中恍然闪现去年九月樊云海那似调笑的一言。
原来是真。
至于樊云海……黄思源已经无力去探究樊云海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了。
直到对方模糊的面庞从眼前离开,张云岫脑海中依旧闪烁着光怪陆离的影。
心口依旧在鼓胀跳动,是有人牵着他的手,带他触上他之前不愿面对的沉寂之地。
只一瞬,那沉寂之地便迎来了黎明。
新绿破土,残花重生。
黄思源把毛巾搭回卫生间,把固着在洗手台上的蜡烛取下拿着,转身出——又返回去把毛巾拿了回来。
这玩意儿太具有纪念意义了,他要了。
悄咪咪把毛巾按原样叠好放到隐蔽角落,黄思源若无其事从门外转回卧室——昏暗里依旧立着个沉默身影。
黄思源脚步一顿,掉头把蜡烛放到了床头柜上。
烛火跳动着,映亮他的侧脸。
张云岫盯着对方明灭微光中的脸,依旧不语。
黄思源没事儿人一样转到他身边,揽过人往厕所带:“别站着了,头发虽然擦干了身上都还湿的啊——”他念叨着,手欠在张云岫头上翘起的呆毛上左右撩闲,“你别不信邪不洗,着凉就有你好受了……哎哟……”
墙上高一些的影子动作扭曲一瞬。
张云岫收回了在对方腰侧捅了一把的手,轻轻合上了厕所的门。
黄思源腰上被捅了一把,刺麻里带着疼。
可他揉着痛处,却在脸上绽开了个清朗的笑。
张云岫关上厕所门,不忘再将之反锁,随后放任自己把身体贴在门上,一点点下滑到地面。
地上还有某个人洗澡过后未清理的积水,张云岫却也无知无觉似的,直接滑坐了下去。
这一次,水的凉意顺着透湿的衣物轻而易举渗上皮肤。
张云岫把头困进臂弯。
此刻他的意识前所未有地清醒,可思绪却也史无前例地纷乱。
他不知道该怎么再面对这个……已经相当于对他把话说得很开的人。
关于书……它曾安静躺在书店的橱窗边缘,夕阳远光常漫上封皮,直到渐渐失色褪去——再到被人留意到,被带去到另一处永可为它遮风挡雨的一角。
也是在一个黄昏,张云岫缩在床边,默默从头看到尾,感受了另种写作的风格,也对自己有了更为明晰的认知。
那是个很美丽的伪遗憾。
却是他注定不愿期待的。
关于人……张云岫想到句老土的,“他就像束温暖的光刺破了心灵的阴霾,来到曾经那个只有自己一人的地带”。
渗入的水刺得皮肤一片冰凉,张云岫感受着这股寒意,心中却不可抑制地生出稀微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