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秒,更强劲的力道将他们缓缓收拢在一处。
张云岫被盖在毛巾下的眼忽地睁大,本打算撤回的胳膊也僵在了半空,手指无意识微张,显出几分无措。
良久。
两个人在昏暗处这么一直抱着挺奇怪的,张云岫低声:“我……抱歉,是我……”
“嘘……”
另一个人打断他的发言,张云岫随即感到肩膀一沉。
有人把头搁在了他的脸侧。
黄思源的声音沉沉响起:“不要道歉。”
张云岫的大脑开始缓缓停转:“我……”
“你也不用道歉。”
眼里忽就热了起来。
张云岫说不清是为什么。
或许,是一个长久浪迹四海的旅者,终于触上了一叶,和他一样孤独的行舟。
“心情不佳,应该说出来啊,为什么要憋着呢。”黄思源依旧在他耳边说着话,只是声音越来越轻。
张云岫迟疑着,最终把手臂重新放回刚刚抱着的位置,慢慢收紧。
“我们以后还会走很多夜路,对吗?”
“……”
张云岫没说话。
“雪夜已经过去了,小岫……虽然夜路还很长,但永远都不会是那一条了……它不应该是你的彷徨……”
也配不上成为你恐惧的来源。
黄思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耳边化为气音。
如果可以,你之后的每一条夜路,我都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哪怕那路漫而长,哪怕那路甚至没有终点。
而这些话他终究没有宣之于口。
终有一日,行动将承诺一切。
“我看到了一本书。”黄思源接下来的话却奇怪地越了轨。
而张云岫竟是奇异地听懂了。
像有某种预感,他下意识想回避,甚至逃离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对方忽又没了下文。
是的,黄思源看到了一本书,在靠窗书架的最底层,他曾阅读过那书,也曾把书架中的那本抽出来重温过。
他也曾天真认为时间会抹平岁月里那些于不经意中生出的悸动,也曾暗自为这些感情的生发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与命名。
那些情感,会是同学情,兄弟情。
可当某一刻,空间凌驾于时间之上,无知无觉重叠的那一刻。
有些东西,注定再无法忽视。
黄思源在这一室安谧中,想到了下午看到的窗外大雨。
勇敢而热烈,为了一场基本没有可能得到回应的赴约。
而此刻,他亦然。
张云岫终于听到那人再次在耳边开口。
“我找到了一片故乡。”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心如擂鼓。
不同于在雨中小巷里蹲下时耳边的心跳鼓噪,也不同于晕眩时脑海的沉闷声响。
什么是……近在咫尺?
张云岫不愿去向下想了。
那一定是他所知晓的答案。
“呼……”
窗户未关严,今夜雨大风大,卷着将窗户推开缝隙。
雷声依旧从遥远的地方落进室内,可当闷吼消去,归来的仍是沉寂。
雨水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向地面扑来,似要洗刷一切的声音钻进窗户的缝隙,盘旋屋内。
风将窗帘卷起弧线,布料左右飘动引起在滑轨上发出的窸窣声响终于让张云岫回神。
“窗帘……我去关一下窗。”
黄思源把搁在他肩膀的头移走了。
张云岫垂下眼,把头上搭着的毛巾拉下来——随后被身边的另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走。
黄思源三两下将毛巾叠好。
“等等。”
张云岫听到对方这样说。
他还未回过神,只是身体跟上了步调,闻声扭头。
他看到那人再次向他略弯了身。
毛巾独有的柔软拂于面上,而另一股显然不属于毛巾气味的气息忽然贴近。
随即不轻不重地压了一瞬。
隔着几层柔软布料,那里有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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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一片故乡。”
化用:
“他就是我的故乡,那么,他能够带我回家吗?”——《夏日终曲》安德烈·艾席蒙
第16章 漫漫
被遗忘的窗户一直半开着,窗外雨势渐小,风也止了游荡。
窗帘撩动着夜,昏暗房间中无人说话。
“对了,你会遇到一个你日后很喜欢的人。”
“……”
“是的没错,就是今年。”
“……”
见人听及此毫无兴趣甚至抬腿就要走,樊云海急了:“没骗你没骗你,这个真没骗你,真有这么个人!”
去年九月的某天,城中村新迁来的某便利店里。
黄思源在樊云海回来之初还是带着热忱来找人想要叙旧的,顺便质问一下对方要如何解释几年前的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