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脂记(66)

沈鸾身上带着冷气,才靠近,沈溟沐就醒了过来,“阿姐回来了,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怎么不到床上睡?”

“陪绥绥玩来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坐起身来,“你们睡,我把绥绥送奶娘那里去。”

谁知赵绥绥即使在熟睡中小手还紧紧抓着沈溟沐的衣襟,沈溟沐掰了掰,没掰开。沈鸾笑道:“算了,你还是带她回你房间睡罢。”

沈溟沐遂抱起赵绥绥,走到门口了,又被沈鸾叫住。沈鸾拿着一条斗篷上前,“外面下着雨呢,别着了凉。”

“我没事,给绥绥裹上就好。”

“叫她躲在你斗篷里。”

沈溟沐去后,赵温有些在意道:“小沐还有两年及冠了,怎么还能叫他和绥绥睡一张床。别说咱们这种人家,纵是小门小户怕也不会这样纵溺。”

“有什么办法,绥绥喜欢小沐。”

“绥绥年纪小不懂事,咱们做大人的也不懂事?”

“好好好,改日我同小沐讲。”沈鸾说着打了一个喷嚏。

“今日天气凉,多多少少又挨了雨,恐染上风寒,喝过姜水再睡。”

“炉火拢得旺旺的,睡一觉就好了。”沈鸾不想喝姜水。

“你别任性。都多大人了,喝碗姜水还要人哄吗?”

沈鸾委实倦极了,卸下钗环,换上寝衣,钻进被窝,再不愿动了。

“你还没净面呢?”

“你给我净。”

赵温又是宠溺又是无奈,谁能想到外人面前秀外慧中、贤良淑德的沈鸾私下里把丈夫支使得团团转,简直成了她的奴仆。

沈鸾脸上扑了许多脂粉,赵温擦了三遍方擦干净,露出她白里透红的本色肌肤。外面的冷雨还在持续下着,雨丝斜飘打在窗棂上。赵温管厨房要的姜水很快送来,叫沈鸾起来喝,对方不应,移近看方知睡熟。

今天她着实累得不轻,赵温不忍叫醒她,独自饮掉姜水,吹熄蜡烛,挨着沈鸾躺下。

冷雨拍打梧桐、红菊,早上下的清雪朝阳处化干净了,背阴处半化未化,被雨打成冰沙。也不知是什么小动物出没,留下一串鬼祟的脚印。

彻夜风吹雨打,枝头仅剩的几朵红菊也飘零了,徒留一地乱红。

而沈鸾,好像那被打散了筋骨的菊花,再也支棱不起来。浑身骨头都在痛,头脑昏昏沉沉,半丝力气也提不起来。

赵温本想责怪她昨夜执拗,不肯喝姜水,料想沈鸾一定会回他:与其站在这里责备我,不如趁早请大夫。到嘴边儿的话便又咽了回去。吩咐下人请大夫,又吩咐厨房炖一锅暖胃姜鸭汤。

隔会儿,沈溟沐带着赵绥绥进来,赵绥绥扑到床前,“娘怎么还不起床,早上我起晚了点,被小舅舅数落赖床,难道娘也赖床?”

赵温把她拉开,交到沈溟沐手里,“小沐,你带绥绥到小花园玩。”

沈溟沐担忧地瞅了瞅床上沈鸾那道虚薄的背影,“阿姐怎么了?”

“约莫染了风寒,不用担心,已经请了大夫。”

大夫来后,确诊是风寒,开了副方子,按方抓药,吃个三五日以观后效。沈鸾吃了药,喝了鸭汤,出了一回汗,料想晚上没大碍了,谁知晌午才过,身子又开始瑟瑟作冷。

赵温不断地叫下人加炭盆,炭火红彤彤,烘得他汗流浃背,沈鸾却还是说冷。急得赵温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药按时按顿服用,到了第三天还是不见起色。沈鸾甚至连饭都不太吃得下了,吃什么吐什么。

又请来宫里的崔太医给诊脉,崔太医看过脉面色凝重,将赵温叫到了一旁,说沈鸾这病来势汹汹,得下一剂猛药,好得了便好,好不了……后面的话崔太医没说赵温自然领会。

不禁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前两天还好好的人……”

崔太医道:“风寒之症甚异,在某些人身上是小病,在某些人身上却是要命的大症候,尊夫人这情况,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了。”

赵温独自咽下苦果,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盼着一剂猛药下去,沈鸾能够起死回生。

然爱慕兰花之人,身子也像兰花一样脆弱易损。药喝喝下去后沈鸾并未好转,反而愈发沉重,身子总也是烫,仿佛有只火炉在她身体里烤她炙她,成宿隔夜地抓着胸口,称胸口疼,又说喘不上气来。

饭呢,是按粒吃的。胃饿得直犯疼,却咽不下去一口饭。

沈鸾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叫赵温把赵绥绥分别叫到跟前,她有话跟他们交代。

赵温只是掩面而泣,泣完了还得按妻子的吩咐行事。

赵绥绥有半个月不曾见到沈鸾了,她被告知娘亲生病,需要静养。她乖巧的不去吵她,实在想得过分了就站到门口,望一望沈鸾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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