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不也同样复杂?”
“我的名字也复杂,所以我刻完以后手好酸,再遇到复杂的字就简化啦。”女孩撒娇,“小舅舅,你要给我揉揉手吗?”
沈溟沐抱臂倚拄上,佯装看风景,“不要。”
女孩攀着他的膝盖爬到他腿上。
“淘气鬼,又干嘛?”
“小舅舅,我要那支荷花。你折给我。”女孩在他腿上安坐,搂着他的胳膊央求。
“人家开的好好,你偏要折下来。”
“折给我嘛,我只要一支。”
“不折。”
“小舅舅不疼我了吗?”
女孩巴巴望着他,清澈澄净的眸子忽闪忽闪,沈溟沐刹那心软了,却还要假装不耐烦,“折给你好了,缠人精。”
也只是一展臂就够到了。
女孩拿到荷花,凑近鼻子闻,自己闻完又给沈溟沐闻,“小舅舅闻闻,香香。”
……
赵绥绥忽然泪流满面,拿钗子刻下的字历经十年仍保留着些许粗粝,磨砺着她娇嫩的手指。她仰头,用满是泪痕的脸直面他,“小舅舅,我究竟遗忘了多少关于我们的记忆?”
“很多很多。”他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但没有关系,我们会慢慢找回来。”
“不,我不要慢慢找,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为什么你会突然离开我?为什么祖父祖母说你绑架了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分别十年……”
沈溟沐神色微许凝固,“那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记忆,你准备好听了吗?”
赵绥绥怔了怔,旋即重重点头。
39.冬雨
任谁也没有想到,永平四年冬月十六的一场冬雨,会是所有喜乐覆灭的开始。
那天清早落了一层清雪,雪花绵软又轻薄,落地即融。赵绥绥捧着一只琉璃罐子,站在庭下接雪花。跑来跑去地接,好像雪花还分好坏似的。
“绥绥,你在干嘛?”沈溟沐坐栏杆上问她。
“接雪花。”
“我知道你在接雪花,我又不瞎,我问你接雪花做什么用?”
“夏天没有雪花,我把冬天的雪花接下来,留到夏天看。”说完还问沈溟沐,“小舅舅,我聪不聪明?”
沈溟沐回她,“聪明,十分聪明。”边说边笑。
“什么事笑得这样开心?”
沈鸾赵温盛装走出来,今日柔嘉公主出降,沈鸾作为公主的好友,自然得送她出降,赵温也要去驸马那头帮衬。是以两人皆着隆重装束。
“绥绥说夏天没有雪花,要把雪花接下来留到夏天看。”
“是么,绥绥这样有想法。”沈鸾捧起她乖女儿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娘亲和爹爹有事出去一趟,晚些回来,你和舅舅好生待在家里。”
“我知道,公主出降嘛。我原也想去观礼,爹爹说要足足一天,恐我坚持不下来。”
“等你大一些再带你去观礼。”
“那时还有公主吗?”
沈鸾笑道:“公主不缺的。”
沈鸾赵温走后,赵绥绥回到屋里,给琉璃罐子觅得安身之处后,来到沈溟沐跟前跟他说要吃雪冷圆子。
“冬天吃什么雪冷圆子,你也不嫌冷。”
“雪冷圆子最是应该在冬天吃,夏天的雪冷圆子都不够雪冷。”跟沈溟沐商量,“我们把屋子烘得暖暖的,再吃雪冷圆子好不好?”
沈溟沐恐她伤了肠胃,建议说:“我给你烤兔签吃,不吃雪冷圆子。”
“兔签和雪冷圆子都要吃。”
沈溟沐无奈,只好吩咐厨娘做一碗不那么雪冷的雪冷圆子,另要一把兔签带回来。
屋里炭火拢得通红,沈溟ʟᴇxɪ沐就着现成的火烤。赵绥绥安坐罗汉床上,吃雪冷圆子,不忘嘱咐沈溟沐:“小舅舅小心,莫要烤熟了手。”
“烤熟了不是正好,给你吃。”
若搁赵绥绥三四岁时,定要被这句话吓哭,眼下只是眉眼弯弯,故作一本正经道:“小舅舅的手难道比得上羊蹄美味?”
沈溟沐弹她一脑瓜崩儿,“坏丫头!”
坏丫头却要喂他圆子。
“小舅舅,啊。”
沈溟沐张开嘴巴,有三四个圆子滚进来。一嚼之下糯叽叽,弥漫着绿豆的香味。也不冰牙。
为防兔签烤得干巴巴,沈溟沐不断往上面刷鹅油,刷得兔签亮晶晶油滋滋。香气勾出馋虫,赵绥绥伸手道:“小舅舅,给我一支。”
“还没撒椒盐。”语毕,两面各撒上一把椒盐一把芝麻,又烤片刻,等椒盐融化入味了,坐回罗汉床上,与赵绥绥分食。
沈鸾赵温回来时他们已经歇下了,两个人挤在一张罗汉床上。赵绥绥约莫睡冷了,身体蜷成一团,窝在沈溟沐腋下,沈溟沐倒是四仰八叉的,像是睡热了一样,衣襟半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