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脂记(47)

“嗯。”

“吃饱了我送你回府。”

赵绥绥不应。

“怎么了?”

“不想这么快和小舅舅分开。”

沈溟沐笑,“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赵绥绥起身,重新落座到他身旁的位置,“小舅舅给我讲讲从前的事好吗?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和娘亲相识,我们又是如何成为一家人的——再不许叫我自己回忆了,这种事我的记忆里怎么会存在!”

沈溟沐面露难色,“下次罢,下次再给你讲。”

赵绥绥巴巴望他。

沈溟沐不忍叫她失望,被迫进入回忆,“初识阿姐是在一个阴雨天——”

十六年前的乞巧节笼罩着潮湿的阴雨,雨从早上开始下,绵延到晌午没有停歇的迹象,故而街上行人寥寥。只有一对夫妇撑伞闲逛。

妇人腹部高高隆起,怀胎十月的模样。足蹬素履踏在积水中,手中撑着一柄绘有鹊桥相会图案的紫竹伞。

雨水潇潇拍伞上,敲击出好听的声音,继而顺着伞檐滑下,连缀成透明的珠帘。

妇人心情颇佳,伞在手上缓缓转动,雨珠甩出老远,害得男人不敢近前,不远不近缀在后面。

“哎哟!”妇人突然发出一声痛呼,手捂腹部,驻足不前。

“怎么了?怎么了?”男人急急慌慌上前,“可是抻着哪了?”

妇人缓了一会儿,讪讪道:“孩子翻了个身。”

虚惊一场,男人擦去额头的汗,忍不住嘟囔,“叫你不要出来你偏不听,这样的鬼天气正常人尚且不出来行走,你一个孕妇抛头露面作甚,万一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哪天就鬼天气了,这雨下的不大不小,最适合边走边赏。没人正好,人多了还要烦闷。难得过一回清静的乞巧节。”

“你总是有理。”男人拿她无奈。

妇人露出浅浅微笑,撒娇道:“我想吃醍醐酥。”

“这节骨眼儿,去哪买醍醐酥?”

“我记得两条街外有间铺子,醍醐酥做的极好,你去碰碰运气。”

妇人自打有了身孕,胃口极娇,想吃什么东西必须立刻吃到。

男人道:“你在这里等着,勿乱动。我快去快回。”

“我不动,你去罢。”

男人去后,妇人雨中清立着。空着的手懒懒抬起,伸到伞檐外承接雨水,雨滴在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上砸开,洗刷出鲜艳色泽。

一声小儿啼哭蓦然入耳。

妇人左右环视,未见有孩子。然而哭声却像不散的阴魂,穿过重重雨幕,直达耳底。若隐若现,若有似无。

妇人循着时断时续的哭声移动脚步,谁知那声音仿佛有意勾着她,一会儿弱一会儿强。不知不觉间,妇人来到一处僻静庙宇。

庙宇当中坐着三四岁大的娃娃,蓬头垢面,啼哭不止。

“你是谁家的小娃娃?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泣,和家人失散了吗?”妇人跨进来,俯身垂问。

小娃娃看到妇人,哭脸变笑脸,摇手道:“哥哥!哥哥!”

妇人正莫名其妙着,四周突然冲出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将她团团围定。

“你们想做什么?”妇人虽然惊讶却不并不慌张。

他们显然商量好的,行动迅捷,毫不拖泥带水。一人把着一条手臂按住妇人,其余的人一拥上来薅妇人的钗环首饰。妇人见他们只图财,不挣扎也不反抗任他们抢,偶遇动作粗鲁的,小声提醒,“你们动作轻些,拿东西可以,勿伤了我腹中胎儿。”

当中有个高个儿少年,专爱与人找不痛快,扯去妇人身上的最后一件首饰后,推了她一把,口内啐道:“锦衣玉食的贱人!”

妇人踉跄几步,身体失去重心,朝后栽倒。高个儿少年瞧见妇人高耸的腹部,贱兮兮地想上去跺一脚,一个年纪略小的少年拦住了他,“说好了只抢东西,不准伤人!”

少年年纪虽小,说话自带一股威严,对方虽比他高大却不敢反驳,抱起地上的小娃娃就去了。妇人腹部传来阵阵绞痛,下体似有暖流流出。

她把手伸向少年,“救……就……”

少年没理会妇人。和同伴消失在雨幕中。

他们一伙七人,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流落街头,集结为害,成为远近闻名的泼皮。日常以偷窃为生。

今日乞巧节,原本想趁着节日热闹,捞它一笔。奈何天公不作美,坏了他们的好事。几个人正饿得肚子咕咕叫,雨幕中走来了一对夫妻。

妇人遍身绮罗,头插玉簪,耳戴明珰,腰悬美玉、腕挂银镯,颈上的璎珞圈子更是镶嵌珠宝无数。

着实惹人垂涎。

苦无下手机会,幸而男子后来走开。七人中以少年头脑最灵光,立时有了计较。利用小儿啼哭将妇人引至僻静处,再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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