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言重了,怎么算您也是我的长辈,岂敢叫您拜望我。”
赵皠虎目圆睁,为着沈溟沐的无礼。气冲到顶,到底给压了下去。不咸不淡地感叹,“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无礼了。”
“无礼不算什么,不忠才是大忌,赵大人以为呢?”
赵皠像是被什么给刺了一下,手捏茶盖撇浮沫,声音不高不低道:“为人臣者,忠心是最基本的,然而礼亦不可或缺。忠在心里,礼在外表,唯有表里如一,方称得上好臣子。”
“说得好,可就怕有人表里不一。”沈溟沐捻动手上的麝香串,嘴角含笑,“前阵子在自家后院习射,不慎射下一只信鸽来,鸽腿上绑有书信,拆下来瞧居然是贵府的。”
赵皠再无法佯装淡定,“你究竟想干嘛?”
“身为太子太傅,居然与穆王有私信往来。你究竟想干嘛这句话不应由大人问我,而是我问大人。”
“我曾是穆王的老师,老师与学生切磋学问有什么稀奇?”赵皠枯瘦如爪的左手紧紧抓着座椅扶手。
“确不稀奇,只是那封信一旦给太子或者皇上看上,怕是会引起误会,叫太子对大人生出嫌隙。依我之见,还是莫要给他们看见了。”沈溟云淡风轻,“大人以为如何?”
赵皠苍老的面皮下惊涛澎湃,全不漾上来,“沈大人言之有理。”
赵皠当然知道沈溟沐的包庇是有条件的,然而眼下这种情况,他唯有认栽。
从书房出来时,不期然遇上赵绥绥。
赵绥绥等候多时,见沈溟沐出来,小跑过去,甜甜唤他,“小舅舅。”
“在等我?”
“嗯。”赵绥绥点头,随后又抱怨,“小舅舅来府里也不来看我。”
沈溟沐笑回:“我与赵大人谈些事情,打算谈完再去见你。”
“小舅舅吃饭了吗?”
“吃过了。”
“哦。”
沈溟沐见赵绥绥落落寡欢的模样,反问道:“你呢,吃了吗?”
赵绥绥摇头,“没吃。”
“那我带你去吃饭?”
“好呀!”爽快答应完偷偷瞥沈溟沐身后的赵皠。
沈溟沐回身征求赵皠意见,“我带绥绥出去吃个饭,赵大人没有意见吧?”
赵皠皮笑肉不笑道:“咱们是亲戚,合该多走动。记得早点回来。”
“真奇怪,祖父突然间像换了个人,这么大度地放我出来,还要我和你多走动。”从府里出来后,赵绥绥说出疑惑。
“上了年纪容易顾念旧情。”沈溟沐搪塞过去,“待会儿想吃什么?”
“好多好多!”
姜丝鸭、蒿蒌菜、鳜鱼粥、羊脂韭饼、鹅黄豆生、玉灌肺、鲜鹅鲊、蜜渍梅花……菜品一一呈上来,没有外人在,赵绥绥也不拘着,拿起一枚羊脂韭饼率先吃起来。
饼子想才出锅,滚热烫牙,咬下一小口,鲜香流油。
沈溟沐见她被烫的直呼气,给她盛一碗鳜鱼粥,“先尝尝鱼粥,韭饼凉凉再吃。”
“不要,烫的ʟᴇxɪ才好吃。”说罢,将姜丝鸭挪到沈溟沐面前,“小舅舅爱吃的。”
沈溟沐一怔,“你记得?”
“说来也奇怪,没和小舅舅相认之前我脑海里关于小舅舅的记忆空空如也,自打相认了,好多记忆纷至沓来,比方这道姜丝鸭,每次用饭娘亲都要摆在小舅舅面前,对不对?”
沈溟沐脸上浮起笑容,“那时你爱啃鸭头,每次都叫我把鸭头分给你。记得吗?”
“有这回事?”
“当然。”
赵绥绥茫然地看着盘中的鸭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这段,“现在不成了,我看到它们的脸就害怕,断不肯吃的。”
沈溟沐听她把鸭头上简陋的五官称作“脸”,哭笑不得。
“小舅舅来找祖父有事?”
“我在赵大人府上住了六年,得其照顾,纵算往日有些不愉快,时过境迁,早已是过去的事了,现今又认了你,再不过府拜访岂不失了礼数?”
赵绥绥连连点头,“还是小舅舅想的周到。”
沈溟沐笑笑,给她夹了块鲜鹅鲊。
赵绥绥拈起鹅鲊,舀一勺蜜渍梅花淋上去,涂抹均匀了方送入口中咀嚼。
沈溟沐瞧着新奇,“你这是什么吃法?”
“我独创的吃法,小舅舅也尝尝。”
三下五除二吞下足有小孩巴掌大的鹅鲊,另拈一块,涂上蜜渍梅花,送到沈溟沐嘴边。
她热情地送过来,不容他拒绝。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剩下的接过来慢慢吃。
“好吃吗?”
她黑溜溜的眸子忽闪忽闪,盯住他问。
鲜甜酸辣交织,很独特的味道。将一整个鹅鲊都吃掉后,沈溟沐答她,“好吃。”
28.呱呱
“吃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