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多了,我不想去挤。”
我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不愿意挤,我就愿意吗?
他眨巴眨巴眼睛,用一种十分无辜的目光看着我,说:谢谢你,可以吗?
三个字,并不是价值千金。
我无奈地赠送他一个白眼,收下了那张纸币。
11 月底的天气冷的人脊骨生疼,便利店里却热烘烘的,拥挤的学生把柜台围的水泄不通,我费了好大劲挤进前排,站在几个陌生少年身后,努力踮脚看清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香烟。
老板,给我拿一包 xx。
我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突兀,然而柜台后面的中年大叔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他熟练地从身后取下商品放到我的面前。
在一众上下打量的陌生目光中,我拿着香烟结账走人。
迈出便利店门槛的下一秒,我就被一个满头黄毛的小混混给拦住了。
他嘴角叼着一根刚刚点燃的香烟,对我戏谑一笑,然后向着不远处停靠的机车摩托扬头示意,问:要不要一起去兜兜风?
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我没兴趣,让他让开。
黄毛不肯作罢,黝黑的手落在我的校服上,咧嘴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从未想过这种狗血桥段会降临在自己头上,也不奢望什么英雄救美的煽情画面。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真的有一个人为我挺身而出。
是季和。
偏偏是季和。
4.无声告白
季和一如既往的挂着满面温和从容的笑意,对着小混混说:我想,你或许不介意先知道我的名字。
有威慑力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停在季和身后的黑色 S 系奔驰轿车。在那个在我对奢侈品的概念还没有产生任何概念的年纪,早早进入社会的黄毛却一眼就认出了车辆的品牌。他的眼神变得突然游移不定,嘴唇翕动着,好像在艰难的酝酿一个不会丢失面子的离去理由。
恰在这时,久等我不到的江珊等人也一起过来了。她们骑着时下最流行的某品牌电动车,粗壮的轮胎,闪耀的大灯,流线型的荧光贴纸,六个人在黑夜里排成一列,宛若划破夜空的流星,阵仗不小的来势汹汹。
黄毛大概以为季和与江珊她们是一起的,他顿时收起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皱着眉毛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我平静的回望过去,黄毛的目光在触及到我视线的瞬间倏忽收缩了瞳孔,他撞开我的肩膀,脚步匆忙地扎进人堆里。
我被他推搡的微微踉跄一下,季和及时出手拉住了我的胳膊,好让我不至于跌倒。
半分钟后,刺耳的引擎轰鸣声响彻夜空,黄毛的身影随着摩托排出的一串黑烟消失在宁城深夜 22 点的马路上。而我直到这时,才彻底松懈下来紧绷的神经,强装镇定的面具缓缓碎裂,我抬起头,看着季和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对他道谢。
算上胃药,这是季和第二次对我伸出援助之手了。
他却微笑着摇摇头,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果没有我的朋友们,他的举动未必会让黄毛及时退却。
我对季和的感情在那个寒意深冷的冬夜瞬间达到了顶峰——复杂的情绪,包括尚未消退的莫名的厌恶,以及无法理解他所作所为的迷惑,最后加上想要回馈报答的感激,混合在一起,交织成一颗矛盾的心,沉甸甸压在胃上,坠得我透不过气。
季和似乎看出了我的欲言又止,他说现在已经很晚了,和你的朋友一起回家吧。
我只好点点头,脚下调转方向往江珊那边走去,季和却忽然叫住了我。
“陈词。”
我不解地回头看他,季和的视线从我的小臂滑下去,一直落在掌心,轻声道:“把烟装起来吧,不要让别人误会你。”
我不置可否,将软包装的香烟放进书包,再抬起头时,忽然看到江珊她们身后有个飞快闪过的瘦削影子。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是蒋叶。
他是什么时候在那里出现的,是否有观看过我和小混混对峙的全程,亦或是只来得及目睹了我与季和的交谈?这些我全部无从得知,而蒋叶也没有给我一个答案。
我没有喊住他离开的脚步,也没有在更深露重的冬夜及时发送询问的消息。所以在第二天的早自习课上,我将香烟递给蒋叶时,似乎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面对我的疑惑,蒋叶的回答是,在他昨晚经过便利店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被淹没在拥堵人群中的身影。
你要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否有对你说谎呢?
首先,他要拥有隐瞒你的理由和动机。但我想不到蒋叶欺骗我的原因。
我生气的原因是,在他听到我的质问和探询时,脸上流露出的平淡表情。平淡到几乎没有任何皱褶的表情,就如我们两人展开交集之前的关系状态,就如他对待其他并不熟悉的陌生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