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没有说过,蒋叶的身材很消瘦?他属于怎么吃都不会长胖的那种人,更何况他本来就吃得不多。我猜他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但是为了合群,他还是在魏昀的极力推荐下点了一碗酸汤米线。
大概五六分钟后,纯白的没有一丝装饰的陶瓷大碗上桌,淡淡的酸涩香气扑面而来,我情不自禁地皱了皱鼻子,将脸转向了右边的李婷。
然而蒋叶大概吃了两口以后就放下了筷子。他把碗稍微推远了一点,说:“太酸了,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林小彬“哦”了一声,说:“那你以后可以尝尝过桥。”
江珊看看蒋叶,又看看我,忽然笑起来:“陈词,终于找到一个口味和你一样的人,以后你再也不会孤独了。”
我想,她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明白,一个人的孤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捱过去的情绪,而遇到蒋叶后,我才开始体会到寂寞和失落的滋味。
当时的我是怎么回应的?
我好像是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对蒋叶说,看样子,以后我们会成为战友了。
蒋叶似乎很短促地笑了一下。
因为这个话题,剩下的夜宵时间里,蒋叶变得不再那么拘谨,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不再有意控制自己的坐姿之后,左腿甚至不小心碰到了蒋叶的右腿。
我没有感受到这小小的肢体接触,是蒋叶突然拍了拍我的小腿,然后迅速地收回手去,问我,你是不是胖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自从恢复规律饮食后,自己的体重确实上涨了 1.5 公斤,但是没有女孩子喜欢被人发现自己长胖的事实,所以我对蒋叶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然后拍了拍他的大腿。
我说,这是为了储存脂肪过冬,你懂什么。像你这么瘦,风一吹就会被刮倒吧。
拍完蒋叶我就后悔了。我几乎隔着牛仔裤摸到了他的骨头轮廓,硬邦邦的大腿硌得我掌心生疼。
这还不算什么,隔着半米距离,我注意到了江珊不怀好意的目光。
回到家后,她果然不出所料地给我发来一条微信。
今天晚上你和蒋叶什么情况?
大姐,没什么情况,你不要多想。
顿了顿,我又编辑了一条信息。
我对他就像对林小彬和魏昀一样,没什么区别。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 11 月下旬。
这段时间,我和季和没再产生什么新的交集,顶多是有时候在教室门口和走廊迎面相遇,我会对他扬一扬嘴角,季和也回给我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一直没找到还给他人情的机会,毕竟季和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需要人帮忙的样子。
蒋叶生日那天,我把礼物装进书包。早自习的教室里,中文和英文背诵声在一起交织缠绕,每个人都为了听清楚自己的声音而提高分贝,到最后已经是震耳欲聋。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我敲击书面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喧闹的背景音里,然而蒋叶早已注意到我转身的动作,他从书桌上抬起眼睛看我ᴶˢᴳ,一如既往地等待着我率先开口。
我把群青蓝的扁平礼盒放在他的桌子上,说,生日快乐。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飞快地低下头,手指落在银灰色的缎带蝴蝶结上,接着向我哑声道谢。
沈修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礼物,催促着蒋叶拆开礼盒。于是在我们两人热切注视的目光中,蒋叶抖开了一条灰黑色各自占比一半的羊毛围巾。
我说,你戴上试试。
其实围巾没什么好试的,但他仍旧依言照做。蒋叶的皮肤很白,所以衬得起任何颜色,他的脖颈和下半张脸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让人从视觉上也能感知到温暖。
沈修笑嘻嘻地问我,为什么不手工织一条送给蒋叶。我注意到蒋叶也在凝视着我的脸颊,只好摆了摆手,说,不行不行,我没有做手工的天赋,就不丢人现眼了。
更何况,我很清楚一个女生织围巾送给男生意味着什么。而我和蒋叶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
最后一个晚自习的课间,蒋叶问我,周六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我答应了。
然而周六还没到,我和他就开始了冷战。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包香烟。
周四的时候,他忽然递给我一张二十元的纸币,让我放学后替他去校门口的便利店买一包香烟。
我知道学校里抽烟的男生不是少数,固有思维里的“坏学生”概念在我这里行不通,因此我只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蒋叶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的表情。听到我的话,他脸上浮现出一个少见的、带着些许狡黠意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