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永翼国朝局腐败,人心离散,气数已尽。但是无论如何,败于外人之手,我终究是无法释怀。
瞿姜道:“你……若对往事仍然心中记挂,尽可以问我,我必定知无不言。”
我摇摇头,“我已经决定放下往事了。”
瞿姜道:“可是,你要走的话,去哪里呢?”
我道:“总能找到一座不错的山,让我容身的吧?”
瞿姜伸出手来想要拉住我,却又害怕此举冒犯到我让情况变得更加难以挽回,手伸到一半便又停住了:“山哪里都有,但是合适的山确实需要时间去寻的。等找到了山再走,也不迟?”
这话听起来像是让步,其实说了和没说一样。
简直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我笑着道:“不走,怎么去找山呢?”
瞿姜道:“我派人去为你找。”
我道:“不必麻烦,找座山的能力我还是有的。也不必怕陆吾国人寻仇,见过我长相的,活着的都不知道我身份,知道我身份的没有活着的。”
沉默片刻后,瞿姜问道:“一定要走吗?”
“应该走了。”我点了点头,释然一笑道:“我不走的话,她怎么办?”
瞿姜一愣,“谁?”
我道:“从岁山来的那位姑娘。”
瞿姜看了我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我是真的在同她商量这件事情,而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紧蹙的眉毛又舒展开来:“已经送她回去了。”
我当然知道她已经回去了,送她回去的时候,从军营中选了五个随行护卫的,还是我亲自签的批准。
“不是,是她怎么办?”我问的是同我大婚之后,那位姑娘的未来怎么办。
瞿姜理所当然地道:“她自然是继续在岁山中生活。”
这倒也不错,在尘世浸泡久了,便会失去瞿姜喜欢的那份只有山中才能够养出来的性灵。
瞿姜看着我,将我的表情变化在心中悉数过了个遍,下了个结论,道:“我觉得你大概是误会了。”
“阿泱。”她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够笑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她们两情相悦,瞿姜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暂时在天下大局没有彻底稳定下来之前,未免成王败寇,所以暂时不娶她。
既然她说我想的不对,那看来二人并不是两情相悦,而是瞿姜碍于稳定朝局需要,不得不娶她,也只能忍着她略显嚣张的性格。
无论哪一种,现在暂时的放手,都是“缓兵之计”。
我对自己的这番分析很是自信,道:“我知道,她只是现在暂时还不能成为帝后,未免被陆吾国用来要挟你。”
瞿姜皱起眉:“陆吾国为什么要用她要挟我?”
我道:“她是你的软肋。”
“阿泱,你不是说你知道了吗?”瞿姜哭笑不得,“她是我……”
我做了个打止的手势,我对她们之间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一早不解释,现在便也迟了。
瞿姜一把握住我的双手,不顾我的阻拦,道:“她是我皇妹。”
“我管她是……”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皇妹?”
瞿姜点点头,“嗯,我皇妹。”
“洵仁长公主殿下?”
“不是她,是洵贤。”
我仍旧觉得她这是在骗我:“洵贤长公主殿下不是前往漠北和亲了吗?”
瞿姜道:“这是家事,你不要讲与旁人听。”
我本想说家事便不必告知于我,但是最终没有抵过自己的好奇心,点了下头,“自然。”
瞿姜压低了些声音:“洵贤原本是要去漠北和亲的,但是人到半路上,被退婚了。”
“漠北怎么敢?”一瞬间,我只觉得被冒犯的就是我的妹妹,要是可以,下一刻我就能集结大军杀去漠北,维护当扈国的尊严。
反问完后,我才惊觉,原来在不经意间,我对当扈国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了。
好在瞿姜倒是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论,只是淡定地将原因告诉我,“漠北王的大王妃很是善妒,听闻漠北王居然为了示好,求娶和亲公主,大发脾气。于是漠北王没办法,只能悔婚。是他求娶的公主,又是他半道反悔,在世人眼中,自然是洵贤被退婚了。”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公主殿下……”
“洵贤本来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出发去和亲的,半路上说被退婚,于她而言,不用去苦寒之地,心中也是高兴的。最后漠北王派使臣过来送了好些牛羊,勉强算是将此事翻篇。洵贤却不愿意再回宫,宁愿此生孤独,也不要再次被要挟着去和亲,甚至想要从皇室谱碟上除名。我自知当时推她出去很对不起她,便允准了她暂时在岁山中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