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画闲时倚着花窗,望着街上拙劣地模仿他肤色的女人,嘲讽地笑着,这荆都城不会有人知道,这一身黑皮里,浸了他多少血泪。
那段让他一夜成名的龟兹舞,让锦画这个名字自此稳坐风月场榜眼。
可他风头再盛,终归还是个下贱的男妓而已。
男妓注定只能是权贵手中的玩物。
他的日子过的不算好,做清倌的日子更是一年都不到。
在欢场这样阴暗的地方,没有谁会心甘情愿地让别人踩在自己头上,何况是心高气傲,号称南馆第一的珠碧呢。
即使锦画屈居第二,可是清倌不与肉倌相提并论,锦画难免瞧不起他。
既然如此,珠碧如何容得下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这根刺扎在身上,恨极恶极,不除不快。
欢场如官场,不进则退。而退,则意味着死亡。
锦画看来的每一个眼神都带着鄙夷与不屑,珠碧实在忍无可忍。
当年那一夜大雨瓢泼,洇开的血液像地狱里破土而出的彼岸花,妖冶狰狞,漫过他的脚,像是要把他直接拖下地狱,永不超生。沦落风尘这么多年,珠碧实在是看得太明白了。
所以,珠碧费劲了心机,千方百计地把锦画拉下神坛,自此,清倌锦画与“清”之一字,再无瓜葛了。
那一天,锦画的身体血肉模糊,珠碧看着他,开心地笑了很久很久。
手指戳进那鲜血淋漓的皮肉,染满了猩红的血,换来一声痛极的惨呼,珠碧笑得愈发香艳,“你不是清高么?从今往后,你拿甚么笑我?”
半糊涂半清醒间,是锦画心如死灰的声音:“珠碧,你真是恶心透了。”
清白身已失,南馆自此多了一枚朱红的头牌,悬挂在提着金色“珠碧”二字的正下方。
没有从小经过系统调教的锦画,不论是哪方面的技艺都与珠碧相去甚远,不再是清白之身的他,也再没有了瞧不起珠碧的本钱。
而鹬蚌相争的结果,无非是两败俱伤。
诚王把珠碧召来,当着锦画的面将他活活折磨到脱了形,不用任何床笫器具,只仗着南馆伤药药效极好,用三指粗的马鞭打在他细嫩的肌肤之上,任珠碧如何翻滚嚎叫,也不停手。直打到脱力为止,那浑身渔网般纵横交错的伤口没有一块好皮肉,贴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好似一团烂肉。
诚王亲掉锦画脸颊上泪珠,笑意盈盈问:“这下够解气了么?”
那一次珠碧躺了一个月才能堪堪下地,三个月尚才恢复如常。
珠碧歹毒地来了这么一手,可毕竟鸨头顾及锦画的身体,不好伤了赚钱的本,并不会给他接太多客人。
但即使如此,珠碧也不后悔。
未来的日子还长着,珠碧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与他走着瞧。
珠碧来到风涛卷雪阁时,诚王萧启竟已先一步到了,斜斜倚在矮几旁铺着的厚厚狐皮毯上,他今日竟连常服也不曾换,平日里从来不曾如此过,应是才从皇宫出来,连王府也不曾回,直奔南馆就来了。
珠碧温顺地跪伏在地上,顶头便传来沉闷的声音:“免了。”
又道:“以后私下里这些虚礼不必再行了,珠碧。”
珠碧错愕地望向他,半晌才低头应是。
萧启似乎很满意他今天一身装扮,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带了几丝笑意,语气也温和了许多:“过来。”
珠碧四肢撑地爬到他身边,顺着他张开的臂膀,倚进了他怀里。像一只温驯的家猫,任主人如何抚摸揉搓也不躲不闪。
凑近珠碧修长的后颈,萧启贴着他的后颈在衣领边缘吸一口气,鼻尖只有衣料散发的淡淡香味,萧启闻着这股熟悉的香味,通体舒泰。
指尖捻着珠碧垂落在他肩头的长发,柔软如丝缎,触感很好。
“爷今日是怎么了,要珠碧穿得这样正经,难不成珠碧以往的装扮爷瞧着腻了?”
萧启大方回答:“总瞧着你那副妖娆模样,美则美矣,久了也总归有些腻味,偶尔换换口味,不好么?”
珠碧不施粉黛的眉眼微垂,连接了两声好:“爷说甚么便是甚么,珠碧不敢违抗。”
他总归能用那如烟如雾的细腻声音哄得男人通体舒泰,萧启也不例外,挑起他的下巴顺势吻了上去。
不过片刻,两人具以迷了心神,亲吻不知多久,珠碧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的一刻,萧启才终于松开,见他双眸好似兜了一汪春水,秀气挺立的鼻尖微微泛红,不禁令人蹂躏心大起。
今日欲望来得忒是汹涌快速了一些,珠碧心中纳罕,却被其支配得无心深思,只觉一股邪火惊涛拍岸般自尾椎寸寸攀爬上颅顶。
珠碧大约也猜到了,这人多半又从哪个异邦弄来的迷香,不知用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