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声高呼威廉的名字,高呼青鸟的名字,高呼神明的名字,这些零零散散的称呼最终被统一成了同一个单词。
整齐划一的“船长”呼声响彻了整个会场,让那些执勤的警察紧张地按住了枪套。
威廉感到自己的血液在体内奔腾。
他的音乐节,他的《我们在一起》,他提出的和平与爱的理念,影响了这么多人。只是一次免费的音乐会,只是一首信笔写就的歌。他当时只有十八岁,却切实改变了这么多人的人生,切实改变了美国。
他们叫他“船长”,好像在等待他指出前进的方向。意识到这一点后威廉战栗不已,他真的能承担这样的责任吗?他真的能作为这样的角色活着吗?
“别想了,”乔尼在他的身后说,“思想、文字和艺术都一样,只要被制造出来,就不再为制造者所控制。”
“人们如何解读,如何利用,与我们毫不相干。小威尔,你只管唱。”
乔尼将威廉从牛角尖中点醒,他突然脱离了迷障。
是啊,何必多想。此时此刻,只要站在舞台上,他只管用百分百的热情歌唱。
他拿起话筒:“所有人,请和我一起唱——”
那一天,上万人齐唱“我们在一起”的歌声响彻天际。
这一幕震撼了警察,震撼了主办方,震撼了在场的每一名记者。这是蒙特雷流行音乐节的高潮,也是“爱之夏”的高潮。青鸟的演出结束后,观众向舞台抛洒的鲜花,几乎能够填满整个旧金山联合广场。
威廉从中挑出一枚紫色的戴在头上,对着摄像机回眸一笑。
这经典的造型被定格在胶片中,被无数报纸引用印刷。当那些社会学者研究嬉皮士的课题时,他们永远无法绕过威廉和他的青鸟,这场大合唱就像是一切的开端。
他们评论道:“他开启了这个时代。”
第138章 紫
整整三天的蒙特雷音乐节,在吉米·亨德里克斯燃烧的吉他中落下了帷幕。
威廉在这里认识了不少新朋友,然而天下无不散筵席,很快这些朋友就各奔东西。
威廉自己也该回到纽约州,兑现他向穆格承诺的那张专辑。
“在你走之前,”詹尼斯靠着门框说,“有人让我帮忙传个话:你想去见见正在隐居的鲍勃·迪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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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返程的路上,他们顺路去了一趟伍德斯托克小镇。
在一间低调的乡间别墅中,威廉见到了他的老朋友鲍勃·迪伦。
在看见迪伦的那一刻,威廉几乎认不出他了。那头蓬松的卷发被剪短,迪伦不再戴墨镜,反而戴上一副圆框眼镜,比起民谣歌手更像个会计。
他已经结婚了,名为萨拉的妻子怀着他们的第三个孩子。
“萨拉需要休息,”迪伦拉着威廉来到院子里,“好久不见了,我的朋友。”
“很久吗?”威廉有点迷糊,“我们上回见面是三年前,但我觉得像过了三十年。鲍勃,究竟发生了什么?”
“该从何说起呢?你知道新港音乐节上的事吗?”
威廉摇头。
“好吧,那我也不想提那些事了。我只是累了,我不想继续扮演那个人们想要的抗议歌手。正巧之前我出了车祸,所以我将它视为一个契机——停下来,躲起来,仔细想想未来。”
威廉张了张嘴,他无法理解有乐手会自愿远离舞台。更何况这个人是鲍勃,对他来说亦师亦友的鲍勃。
是迪伦教会他歌曲的力量,那力量能表达自我,影响世界。但当威廉还在继续往前走时,鲍勃·迪伦退出了。
威廉不由地问:“你一走了之,那我怎么办?”
迪伦大笑:“我看到了新闻,恭喜你,你成为他们的国王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活计,一旦你的表现不合臣民的心意,他们就要让你掉脑袋。”
威廉瞪他。
“别这样,威廉,有些位置别人待不住,不代表你不行。”
“我们出去走走吧。”迪伦拉着威廉,漫步在乡间小路上。这里景色宜人,确实是个适合隐居的好地方。
“和我聊聊你的事情吧,”迪伦说,“我希望我是在瞎操心,但我觉得你正在迷茫。”
威廉意识到,即使过上了隐居生活,迪伦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依旧敏锐不减。
“所以,这就是你通过詹尼斯联系我的原因,你在担心我?”
“是的,”迪伦向他投来忧心的眼神,“在蒙特雷,你为什么一开始选择唱《守望》?如果是曾经的你,一定会唱《我们在一起》。”而不是等到观众的意愿已然沸腾,才唱出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