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禅往外头看了眼,阳光从门缝里泄进来,空气中有粉尘隐约浮动,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起身时腿有些麻了,他扶着墙缓了片刻,才道:“你今日的任务完成了吗?咋咋呼呼的,成什么样子。”
勤亦吐了吐舌头,立刻转移了话题:“我这就先过去帮您挪点。”
有好几盆花草摆放在背阴的地方,晒不到太阳,看上去蔫蔫的,不如其他几盆长得好。但太阳能晒到的地方有限,只能换着来,忘禅搬了会儿便出了一身的汗,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缓劲儿。
勤亦抹去鼻尖的细汗,说:“怪道师父院子里的花草长得是最好的,成天这般伺候着,不长好些才是不识趣呢。”
“万物皆有灵,莫要这般说。”忘禅看着剩下的十余盆,没再继续歇着。
剩下来的这些花草都重得很,一盆便要耗费许多力气,忘禅抬起一盆,吃力的往另一头挪,刚走了没两步,便觉腰间一闪,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随那花盆一起往前栽去,他摔了倒没什么要紧,就怕这花盆碎了,可惜了花。刹那间心里头都吊了起来。
手上所承受的那极重的力道突然没了,忘禅只看到眼前一个黑影闪过,紧接着花盆便轻松地到了另一人的手上。
他拎着就好像提了个无足轻重的小袋子似的,一只手都能将那花盆给搂起来。
另一只手,用来扶着忘禅。
“你怎么还在?”
“我若不在,你今日怕要摔个狠的。”景伏城一边说着,一边轻松地将那盆花放到了阳光下,还顺带着拍了拍手,道,“你还是喜欢没事儿就把这些花搬来搬去的啊?”
以前在宫中时,秦持玉也总是干这些在别人看来没意义的事儿。
忘禅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站直,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多谢施主。”
景伏城轻笑一声,似乎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去搬其他几盆。
他的效率可要比忘禅高得多,没多时就让这几盆花草都沐浴在了阳光下。
“我说了,你若不应,我便一直在这儿住着。”景伏城道,“香火钱我是交够数了的,堂堂鸿鹄寺的主持,总不能赶人。”
忘禅拿他没办法,唯一能做的只有静心。
他没回应,坐在院子里就开始打坐,景伏城便在离他两三米远的位置静静陪着,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勤亦闯进来打破这安静:“师父,前阵子说裂了梁的那个侧房方才突然垮了……”
忘禅转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他:“垮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垮?”
勤亦有些不自在的挪开视线:“几个师弟在那儿打闹,不小心……”
忘禅叹了口气,起身往那边走。景伏城自顾自也跟上了。
到了现场,才看到这群小兔崽子们到底都在干些什么。他几日不出关,大家竟然都练起了拳脚功夫,纷纷赤裸着上身,练得满头大汗,再一看那垮了一半的房子,还有什么不懂的,多半是没寻着东西当沙包,便拿这断梁在练,弄得本就脆弱不堪的侧房坍塌。
勤亦小心翼翼:“几个师弟也是想长点本事,本来寺外猛禽就多,这样来了也好护着大家一些。”
忘禅瞄了一眼景伏城,对上对方那笑盈盈的视线。他知道这些事儿大半都是因为景伏城在闹的。
不然这几个怎么会想着练功夫呢。
“先把里面的东西理一下,近日不要有人再进去了。”忘禅绕着看了眼,道,“勤非,你跑个腿,去城中请个修缮师父。”
“请什么修缮师父呢。”景伏城靠着断墙,仍是笑盈盈的,脸皮极厚的说道,“你应了我,我修得比那修缮师父还快还好。”
“阿弥陀佛。”忘禅平平拒绝,“不劳烦施主了。施主身份尊贵,实在不合适在此地久留,还是早日回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去吧。”
景伏城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你还在怨我。”
“施主请早些离开。”忘禅答完便转身走了。
怨这种情绪,实不该出现在一个出家人的身上。当年因愤恨和埋怨,秦持玉才选择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削发为僧,说起来,这几年的打坐静修,实际上也磨平了很多的怨念和愤恨,看到景伏城时,大部分时间,忘禅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的。
说上恨,说不上怨,当然也说不上喜欢了。
只是一个前尘罢了。
忘禅晚膳时看到勤非没走,心里便明了七八分。路过偏房时果然看到景伏城在那儿干活,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很会笼络人心,身边竟然跟了好几个小和尚配合他,一会儿递水一会儿递泥的,殷勤得不得了。
忘禅只是路过,瞄了眼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