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应愿听得浑身发冷。第八州如此,第四州如此,那么第七州呢?在闭关的这几年间,外面的世界究竟已经变成什么模样了?
她心系金阙与樱容,看着被传唤过去的甲组,勉强定住了心神。感受到二师姐握过来的手,景应愿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将目光挪至了发出异响的仙尊观台上——
此时此刻,那位从始至终都安静坐在轮椅上的仙尊忽然动了。
他睁大双眼,惊恐地看着某位仙尊打开展示的芥子袋,手中的玉扇掉在地上,摔出了裂痕。
李卿垣克制住干呕的冲动,又往芥子袋中看了几眼,别过了脸。
第093章 故人金眸
那柄上刻家纹的白玉折扇掉在地上, 摔出了斑斑裂纹。
一时间,观台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至了李卿垣身上,他那张俊美的脸仿佛也跟着折扇碎裂了, 露出底下怯懦发青的本色。李卿垣嘴唇颤抖了两下, 在他们或戏谑或探究的目光下低声道:“……这是什么, 为何会出现在第七州?”
“啊, 来时随手抓的几个小玩意罢了, ”那位第十州的宗主笑吟吟地将芥子袋阖上,隔绝了众人往袋内小天地窥探的目光,“李三公子别怕,这只是在下捉来为大比助兴的东西, 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李卿垣双唇闭得紧紧的,整张脸呈现一种可怕的青紫色, 仿佛是被谁在虚空中扼住了脖子。
他将视线转向脚旁静静躺着的折扇上, 此刻平日服侍他的小厮正着急忙慌地捡拾地上碎裂的玉片,面容惶恐,生怕回去后又受到这位三公子的什么可怕责罚。李卿垣看着他拼命压抑住惊恐的脸侧,忽然道:“不用捡了。”
“三、三公子……”
李卿垣没有说话。他满心满眼都是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几个魔修少年被困滞在这方芥子袋内的天地中,望过来的眼神惊慌中不乏仇恨。而李卿垣对这样的眼神非常熟悉, 昔年有多少人曾用这样的神情看过他,他后来又用同样的神情看过多少人……他已经记不清了。
过去三百年,他记的最清楚的不是灵脉尽碎,双腿被生生砍断又接上的痛苦, 而是那只魔似笑非笑望过来的眼睛——
那双冰冷的,黄金色的眼睛。
“李仙尊, ”有道冷淡却悦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惊起他一身的冷汗, “我师尊在向您问话。”
李卿垣精神恍惚着回头,再度与那双冷若冰霜的金色眼眸对上了。
不可能的,不会是她的孩子的。那孩子不是早就死了碎了毁了么,自己是亲眼看着的,怎可能会是她的孩子……不可能,若真是她,一只邪魔怎可能在遍地人族的修真界存活下来!
谢辞昭遮掩下眼下几分戾气。她尽力将方才看见的那一幕抛之脑后,看着面前这位李仙尊,不知为何,心中又升起了厌烦之意。此人生得一副好皮囊,可脸上神情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再度出声提醒道:“李仙尊,我师尊问您要不要安神丹。”
李卿垣这才后知后觉地松懈下心头那口气,勉力开口道:“……多谢沈仙尊好意,不必了。”
沈菡之那头简直烦得不行,她恨不得一刀将这节外生枝的第十州宗主劈杀了,听见李卿垣那边无碍,她怒道:“人族与魔族已数百年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是抽的哪门子的风要掳几个魔修带过来第七州——你居心何在!”
那宗主哎哟一声,忙道:“哪能啊。这几个小贼擅自从魔域跑来我第十州的地界,总不好再放虎归山让他们回去通风报信吧?魔域近来似乎也不好过,这些小魔头指不定就是来打探情报,好再度挑起人魔两界事端好掳掠疆土和灵气的。”
若换作从前,沈菡之二话不说提刀便要杀他。但如今她只是深深地凝视了此人一眼,将放在刀柄上的手挪开了。
一旁的春拂雪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倒真成了个烫手山芋了。”
琴心天姥本在看笑话,听到这里时便道:“魔与人本不是一族,魔族嗜血好杀,若放任他们回去魔界告状,按传言中那魔主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看不如直接打杀了,魔域那么大,只是丢几个魔修,更何况还是几个年岁不大的小魔子……谁又能发觉呢?”
她话说得干脆,但却是如今在座许多人的心声。沈菡之摇摇头,道:“魔族亲缘观念虽然不似人族般深重,但难保不会有如人族般的长生灯等可查探性命是否无虞的东西。若真草率地杀了,谁能承担这挑起人魔事端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