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底升上的一股微妙恶心,常尧安说:“妈妈还在看呢,别哭了。”
他说的妈妈不是他的妈妈,是台下面苏乐然手机视频里的妈妈。
陈婧妈妈的身体在天冷时总不是很好,这回医生没能让她出院来观礼,苏乐然做了现场的实况转播。陈婧看向苏乐然的方向,对苏乐然举起的手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随后她看到苏乐然身边有一道瘦长的身影。青绿色的,在一应喜气的红里格外显眼。裴南山又留长了头发,发尾烫了卷,两缕挑染的紫色头发落在外面,和她的绿色长裙同样扎眼。没有人能把青绿色穿的这么好看,裴南山除外。陈婧在仪式台上短暂出神,青绿色把裴南山的皮肤衬得好白,头发好黑。她一举一动都那么灵动,精灵似的在苏乐然身边停留。
停留在苏乐然身边的精灵本想凑到苏乐然身边问她举着手机干嘛呢,下一秒看见手机屏幕上白茫茫的刺眼白色,只有氧气面罩和露出的被子上印有一抹红色的不知道是花纹还是什么的印记。
裴南山及时闭了嘴,躺在病床的女人比纸还薄,脸颊深深的凹进去,双眼通红,一直在流眼泪。比起母亲,说是厉鬼会显得更合适一些。
苏乐然缩小了视频窗口,在和裴南山的聊天对话框里打字:医生说,她妈妈恶化了,可能没几天能活了。
裴南山哑然。
“她妈妈在医院里,每一秒都有可能会死。”
“我们没有人可以说。”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呜呜地哭。”
那年圣诞节陈昕怡对她说的话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裴南山的耳朵里只能捕捉到这些话语,再没有其他。
--------------------
第26章 生日
丘市近年有个不大不小的花边新闻。
说余氏集团董事长的同性爱人意外身亡,余董事长发了疯。她每日往返于阳县和公司,不吃不喝,觉也不睡。
裴南山路过余氏大厦,直冲入云霄的大厦伫立在丘市中心。裴南山想着发了疯的余董事长,心态逐渐平和:她都有做不到的事情,何况我呢。
陈婧的婚礼仪式刚结束,裴南山等不到陈婧敬酒,她不知道要对那两位新人说什么,逃命似的离开。
回到酒店收拾了行李,裴南山决定立刻就回樟市去。她买了最近的车票,给苏乐然发了消息。
对方先回了一个“?”,再回了一个“行”。
回到家,裴南山放下自己的行李在空无人烟的客厅站了两秒钟。从四面八方透来的寒气从裴南山的裙底钻来,一个冷颤之后裴南山转身去找陆祺燃。
陆祺燃在城南的元采巷里开了一家小店,做一些DIY戒指,泥塑之类的东西。店里的生意不好不坏,上两个月赔了一点,这两个月赚回来一点。
不过陆祺燃不在乎。她女朋友周令也死了之后,陆祺燃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
裴南山在陆祺燃的野火手工坊里坐下时,陆祺燃正在指点小情侣做陶艺。男女凑在一起,头挨着头,甜腻的让人牙疼。
好不容易送走他们,陆祺燃把钱收进收银柜里,眼皮也不抬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好歹我还在这里注资了一万多呢。”陆祺燃开店时没钱,是裴南山出资给她的。两个人当时说好三七分,裴南山三,陆祺燃七。但实际上裴南山也没有真问陆祺燃要过钱。
她早年为钱受过太多苦,裴南山的眼睛盯着陆祺燃架子上摆着的画像想。
那画像是陆祺燃给周令也画的。画上的周令也拥有一切美好的特质:漂亮,开朗,乐观。
这和裴南山见过的那个面黄肌瘦,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无能为力的绝望的女孩子丝毫不同。
可是裴南山知道这是陆祺燃爱的周令也,大概是她们刚认识时的周令也。
“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她了。”陆祺燃在裴南山对面坐下,她拿出一张纸,用铅笔做底稿,寥寥数笔画出一张人脸的轮廓。
“你第一次见她,她就是这样的吗?”裴南山的眼睛没有离开画。
“不是。”陆祺燃手上不停,周令也的眼睛跃然纸上,“这是她让我画的她病好的样子。”
裴南山的目光终于离开那幅画,放到眼前陆祺燃正在画的这幅画上,“想问你一个问题,但可能有点残忍。”
“问。”
“如果周令也和你不是死别,是生离呢?”
陆祺燃画出周令也圆圆的鼻头,“你现在问我,我宁愿和她生离,至少她还活着。如果是当时,我还是接受不了。”
裴南山从口袋里掏出两支烟,递给陆祺燃一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