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你们更应该说给自己听吧。”麦穗态度不卑不亢。她明白谢檀温不欲多言的原因,甚至现在还有了几分感同身受,来来回回讲一些车轱辘话毫无意义。
麦穗略思考几秒,直点要害:“叶女士,我不想再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争论。您与其在这里讲废话,不如好好动脑子想想,那位在背后撺掇着让你生事的人,究竟有什么意图,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最后几句话麦穗刻意压低了声音,这种模糊的暗示更容易让人信服。
对听风便是雨的人来说,尤其有效。
叶女士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而后陷入沉思与怀疑。
正巧这时,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自二楼慢步走下,领带打成温莎结,左侧别一枚镶嵌暗红宝石的飞鹰胸针。
古板沉闷的黑西装被他穿得极具个人风格,细看面容,竟与站在身侧的谢檀温有几分相似。
男人端着温和语气,与提前落座的叔伯问好,视线触及谢檀温时,眉骨不受控制抽动几下。
“你这打扮,像什么样子?”
第27章 赐我樊笼
谢檀温一身米白色休闲运动装, 在满室衣香鬓影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她站在麦穗侧后方,轻捏起一支斜插在昂贵青花瓷瓶中的牡丹花把玩,颇为心不在焉。
因着二人相距甚远, 只有麦穗听见那句对来人低声轻蔑的点评:“伪君子。”
又或者, 这是谢檀温故意让她听到的。至于目的, 暂且模糊。
“叶夫人,还有这几位太太。”他的目光冷静利落,唇边始终挂着笑意, 一看便知这又是一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主, “今日是谢家家宴, 祖父马上过来。若是让他在忙完繁冗公务之后,还要听人在这里议论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题, 恐怕会影响整日的好心情,届时会有怎样的处理方式, 不是你我能预料到。”
他的语速缓慢, 慢条斯理,语气中携带几分毫不掩藏的威胁:“若是影响到生意合作, 我也是不好说话的,想必这并不是几位的本意。”
被一位比自己低一辈分的年轻人当众点明家族存亡的利害关系,这本称得上是一件很下面子的事, 但几位妇人不敢拿乔,当即点头称是。
影响生意是最重拿轻放的说辞。今日赴宴人员无一不仰仗谢氏集团的庇护,那点微弱的血脉亲情能保证家族繁荣生存已是不易。若因此事被谢际中厌弃,斩断最后一丝瓜葛,他们的好日子才算走到了尽头。
唯余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叶女士仍凝固在原地, 直到视野内的羊绒地毯上出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叶夫人呢?是同几位太太一样的想法, 选择息事宁人,还是说,一定要请祖父出面调和?”
叶女士陡然回神,侧过脸躲开来人看穿一切的视线:“只是几句口舌,不必劳烦谢董。”
“那就好。”说完这句,男人仿若终于意识到舆论话题的中心身在何处,纡尊降贵般转身,轻飘飘将目光投注到麦穗身上,“你就是冯笙从山城带回来的女孩?”
“您好,我是麦穗。”她不卑不亢扬起下颌,轻描淡写向他陈述自己的身份。
男人忽而低低地笑了一声,眸光晦暗藏锋,带着一种麦穗难以窥破的复杂感情:“不必紧张,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谢檀烨,谢檀温和谢冯笙的大哥。”
回忆戛然而止,麦穗蓦然抬头,对上那双与当年别无二致的眼睛。
谢檀烨一如往日温和端方,挺直的鼻梁上多了一副金丝眼镜,静静站在谢际中所坐太师椅的右侧。
等麦穗挽着谢冯笙的手臂,走到他们的面前,谢檀烨才徐徐开口:“好久不见,今日家宴怎么来得这样迟?”
“路上堵车。”
面对这位名义上的大哥,谢冯笙往往会比平日多一分耐心与随和。可今天不知怎的,竟也会用如此一眼即明的虚假借口敷衍搪塞。
这俨然代表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讯号。在她缺失的三年时间里,谢家祖宅之中,谢冯笙与谢檀烨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明灿灯光是公平的,从来不会刻意偏宠谁,一视同仁洒落在场内每一个人身上。
万千思绪错综复杂,足以扰乱心神,麦穗不自觉指节施力,将手下笔挺的西装外套压出几道折痕,原本粉润的指甲也因此泛出惨淡的白。
也是在这时,温热掌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毫不避讳,将好似冻僵的骨节暖化,麦穗恍然回神,紧跟着放松下来。
“祖父,新年快乐。”谢冯笙微微欠身,示意跟在身后的荣叔将拎着的公文包打开,取出其中一份牛皮纸档案袋,递过去,“原本还在考虑为您准备怎样的礼物合适,谁知今天早上收到这份文件,相信没有比这个更能让祖父满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