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十个你就这样勉强,还好没煮太多。”宋姨笑说,“晚上明明用过一餐,却在小麦面前说没吃,是不是在楼上准备了惊喜。”
“什么都瞒不过宋姨的火眼金睛。”
宋姨笑意更甚:“那你更该上去,亲眼见证她为此开心欢愉不是更有意义?”
谢冯笙敛眸垂睫,反复抿唇几下,从口袋的烟盒中取出一支,捏在手上把玩。
“在我看来是惊喜,于她而言,却有可能是惊吓。”
室内温度恒定,他只穿了一件纯白衬衫,领口最上方一粒扣子解开,衣袖挽了两折犹嫌不够,沉默坐在那里。
在麦穗面前,他体验过最多的便是挫败感。
山城的夜晚,临安的剧院,还有今天亲眼目睹她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她给出的反应总是让他觉得意外。
相识八年,他好像从未了解到她,不知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无论准备什么,她都会表情惊喜地接过,声情并茂赞美几句,而后在你放轻松时随手搁置到一边。
她是那么地会作戏。
想到这里,谢冯笙不由唾弃自己。
最初选择麦穗不就是看重了这一点吗,怎到如今却受不了了。
宋姨荣叔被他打发回房休息,所有灯光都被关闭。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橘红色火光闪烁三秒又暗去,他面无表情抽了口烟,将满腹心语隐匿在朦胧烟雾里。
第18章 赐我樊笼
嘎吱的轻浅动静自上传来, 明显是有人从楼梯往下走。
谢冯笙动作一顿,旋即将指间夹着的香烟掐灭在茶色烟灰缸里,拿起长桌一侧的报纸在周身快速扇动。
原本开了半扇的窗户此刻被人完全推开, 凛凛春风吹过, 连同月光一起, 倾泻洒落在窗前。
与此同时,麦穗穿着纯白及膝方领睡裙,柔软微弯的长发自然披散在身后, 朝他所在的方向款款而来。
清冷月色透过纱窗孔隙, 投射在窗前的地板上, 割裂出一明一暗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境。
麦穗立于光线明晰处,下颌扬起角度, 抬眼定定望向他。
白月皎皎,余晖落在她的睫上、眼里, 映出淡棕颜色。眨眼间, 有微弱倒影在墙上晃动。
他一直知道她长相出众,今日才实打实感受到美貌攻击的力量。
谢冯笙眸色一暗, 目光在麦穗颈间停滞几秒,眉心耸动瞬息,语气稀松平常:“怎么下来了。”
刚刚抽过烟, 他的嗓音是沙哑的,带着浓重明显的颗粒感,比平日更低沉。
麦穗眉眼弯曲,笑看着他:“你呢,一个人关着灯抽烟, 心情不好?”
“没有。”谢冯笙如她预料般反驳摇头,“我会尽快上去的。”
知道他又在敷衍, 麦穗并未拆穿,却在谢冯笙迈开长腿,从她身侧经过时抬手,如同今日在医院时那样,扯住他的衣袖。
“你今天,没有什么想和我讲的吗?”
她的眼睛那么亮,专注地看过来,让谢冯笙尝试躲闪的企图破灭,无处遁形,只得用同样真挚的目光回应。
喉结上下滚了滚,男人嗓音温柔:“你要听我讲什么?”
到如此地步,他仍没忘记出言试探,在未得到满意答复前,决计不会将心意和盘托出。
麦穗许久没说话。
客厅里很安静,她听见谢冯笙比平日粗厚沉重的呼吸与心跳,犹豫着朝他迈了一步。
而后如同山城雨夜那般孤勇,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很轻地贴了贴。
离开前,捉弄人的坏心眼作祟,又伸出舌尖,在他的唇上舔舐一下,这才飞快远离。
脚后跟重新落回地面,麦穗远比上次表现得冷静,“不想直说,那这就当谢礼了,你应该能理解的。”
说完,麦穗转过身便要上楼。
左脚刚抬起,一只宽大手掌如约而至,擒住她的手腕,复又幽幽开口:“麦穗,你说明白,不然我理解不了。”
“谢总喜欢不懂装懂,我当然得积极配合。”麦穗故意与他对视,空着那只手的拇指与食指伸出,将对方攥住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这样的游戏对你来说才算有挑战性,对吗?”
“你找到了。”男人语气笃定。
麦穗眼睛眯了眯,好似平原上准备充足,随时要快速猛扑出去,精准锁定猎物的肉食食物链顶端动物。
她从不是和软温柔的性子,人前愿意摆出殷切顺从的假象,人后却敢面对面和他叫板。
“是啊,谢总,谢老板,你说我应该戴哪一个呢?”麦穗狡黠眨眨眼,尾音向上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