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了开端,却与拆开被服前先找到了线头不同。
谢冯笙垂下眼睑,修长骨感的手将腕表解下,随手扔在长桌上:“这要尊重你的意愿。”
又是一句模棱两可的答案。
麦穗眸色当即冷下来,眼皮发干发涩:“那就先在盒子里搁着吧。”
心情全然不似瞥见那个蓝色绒布方盒的第一眼愉悦,她动了动唇,本就蜷握的手收得更紧了,绷紧胳膊贴在纯棉裙摆边。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冯笙强硬拉过她的拳头,用掌心裹覆住,在沙发上落座,温声解释,“只是不知道该在哪个合适的时间,用怎样的理由交给你,索性放在那里等你自己发现。”
他说:“这是领证那天欠下的,如今终于补上了。”
“只是这样吗?”
沙发在背光的位置,两人抵肩而坐,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登记结婚那天,在窗口办理完一应手续,他们被另一位工作人员引去宣誓台,捧着红色稿纸继续作戏,在祝福的眼光里郑重许诺余生。
原本仪式到这里可以宣告圆满结束,可从宣誓礼厅走出来时,与一对年轻情侣擦肩而过。
四人错开一小截距离,便听见女孩在向男孩小声嘟囔着警告:“刚刚的女孩子好可怜,已经领证了,手指上连个素圈戒指都没有。她旁边那个男人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这么不是东西,你可不能学他!”
不用回头去看,从男生抽着气低声讨饶,反复发誓保证,便可推断出女生应该在揪他的耳朵,身体力行地践行耳提命面这一词语。
没有婚戒这件事,麦穗其实没放在心上的。
毕竟两人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哪怕心中掀起涟漪波澜,麦穗也从没想过真的会同谢冯笙像正常夫妻一样过下去。
用他的话来说,只是为了应付公司董事会,能领一张结婚证已经算得上声势浩大了。
他们早晚会分开,那些虚礼当时可能显得足够重视,但以后会让她每每想起痛苦万分,倒不如一开始就没有的好。
可自那天以后,谢冯笙有意无意的体贴,准备的礼物,以及晦涩不明的剖白,让她一步步沦陷,反复产生怀疑。
温柔与照顾可能出于绅士的礼节,那夜晚在她面前短暂流露出的脆弱呢?
谢冯笙一向冷静自持,会选择在毫不重视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失意与难过吗?
她是不是可能把这理解成一种微乎其微的依靠呢?
“麦穗。”
他终于开口,却是先念出她的名字:“人如果太通透,会过得很累,有时候稀里糊涂一点,能轻松许多。”
这是在怪她的刨根问底,不停追问。
那又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的错觉呢?
签下契约那一天,麦穗原是做了十足十的准备,将自己那点艰难钻出坚硬土壤的嫩芽隐藏起来,塞回不见天日的地下。
可他偏偏给她几滴雨露,让她生出可以尽情蔓延的野心,却又将她束缚在玻璃罩下的一隅,看她屡屡碰壁。
这种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的落差感令人窒息。
麦穗深呼吸一下,面色如常,并未将内心酸胀难言的情绪泄露半分:“好,那今天就……”
话未说完,谢冯笙站起身,亦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
麦穗不明其意,琥珀色瞳仁染上疑惑。
在她的注视下,谢冯笙搭上她的右腕,目光落在她深陷掌心的指尖。
某一瞬间,麦穗倏地明白他要做什么,挣扎着要将纤细的腕抽回来。
用力扭甩几分钟,那一截皓白的手腕仍纹丝不动在他掌心里。
麦穗终于明白,方才能够摆脱桎梏,完全是对方在让着她。
抬睫睨他一眼,麦穗仍觉得不解气,但又做不出其他出格的动作,只能任由对方拉着自己,将手指一根根掰开捋直。
掌心之中,银白指环与同色链条交叠缠绕在一起,被薄汗濡湿,带着潮意,被吹入的冷风扫过,很快没了痕迹。
谢冯笙将这两样东西拿起,转而与她的手交握,牵她走到银辉里。
意识到可能发生的事,麦穗紧张地咽了咽,把掌心往睡裙的裙摆上蹭两下。
“麦穗,别人有的东西,你一样都不会少。”
是啊,他从不会在物质上亏待她。
谢冯笙微微弯腰,两人的脸处在同一水平线,距离只有三五厘米。
他不自在咳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将那条项链扣在她颈间。
两样东西都是找专人定制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