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逐渐挂到最顶,从拉开窗帘的窗户晒进来,暖洋洋的。
李香茹提醒温迟迟脱了外套,她身上只剩下一件暗红色的毛衣,帮着理了碗筷出来。
“坐、坐。”饭菜端齐,奶奶招呼着大家,“先江呢?”
温迟迟的位子挨着表姐,也跟着扫视了一圈客厅。
回答奶奶的是提了蛋糕过来的张肃:“大哥刚才来了个电话。”
边说边拆开蛋糕放在中间。
奶油蛋糕上面点缀着几个寿桃和粉色的花朵,张肃在上面插了七根蜡烛,婶婶端着最后一个汤上来。
“呀,这蛋糕怎么这么多奶油,”婶婶惊呼一声,“妈你待会儿可不能多吃!”
老太太不适合吃奶油不错,但蛋糕是温先江买来的。
李香茹脸色沉了沉。
张肃提醒了婶婶一句:“里面切开不就没奶油了么?”
“都能吃,都能吃......”婶婶没有接话,倒是奶奶打着圆场,又提醒小叔,“等等先江进来再动筷吧......”
张肃说:“是这样。”
但他还是拿出了打火机,准备先点蜡烛。
没想到这么一顿,这顿饭谁也没吃成。
温先江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脸上隐有压不住的怒容。
张肃点完最后一根蜡烛,微弱的火光摇曳,他看向温先江,问:“大哥这是怎么了?”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自然汇聚在他身上,奶奶也关心道:“怎么了这是......”
但她的声音立马被温先江盖住,他几乎是指着张肃的鼻子:“你在这装什么兄友弟恭呢,今年要不是你故意卡名额,我他妈会升不上去吗?!”
李香茹表情一凛:“孩子还在这里呢,你吼什么?”
但脸上分明是赞同的、同仇敌忾的表情——即使温先江还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婶婶哪看得了这个,冷哼一声,重重放下碗:“大哥,你这话说的就太难听了点,什么你他妈的我他妈的,大家喊的妈不都是一个人么?再说了,你们平时在这扇门外看见我们家恨不得当做不认识,哦,现在倒好,关上门来倒是想起我们张肃算你半个领导啊?什么坏的都想赖在我们头上啊?”
她说的几乎眉飞色舞:“世界上没有这样好的道理啊!”
她用更重的力气摔了碗:“你们要吵自己出去吵行吗?说了不来还非要让我来,来这看你们吵架吗?!”
“你怎么说话的?!”开口训斥表姐的人是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张肃。
他唇角绷得紧紧的,却似乎仍旧有温和,看向温先江,试图先和他心平气和的沟通:“哥,这事儿你听谁说的?”
争吵如果只到这里,那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这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作为这样的“一家人”,会有争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温迟迟眼皮跳了跳,烦躁从内心生发。
她眯了眯眼,视线落在奶奶的生日蛋糕上,腻白奶油上插满红色蜡烛,火苗一燎,滴落下来的蜡油让整个蛋糕变得血淋淋。
“什么听谁说的?我需要听谁说?!”温先江愈发暴躁,“我只问你张肃一句,我他妈一分一毫都是靠着自己打拼的,你凭什么卡老子晋升,这一家人做不了趁早散了!”
一长串高昂的话语,全部落下后倒显得房间异常安静。
对面,温迟迟看见奶奶站起来又坐下,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沉默好像持续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多久。
中年人的歇斯底里少部分时候有用,但不包括现在。
婶婶像是在逐字逐句整理温先江说的话,只为了在现在一针见血。
“趁早散了?大哥这话倒是说的好。”只见她冷冷一笑,眉眼间都是预知真相的笃定,“要说趁早,那年你工作调动找我们家借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迟迟小时候没人带只能丢给妈的时候怎么不说?”
温迟迟垂下眉眼,静静等待着后面的风暴过来。
没人阻挡婶婶,或者说,从温先江开口开始,就没有人可以阻挡住她。
“哦,现在想起来说道我们张肃和你不是一个妈也不是一个爸了?拿钱拿关系的时候怎么不说,你们家老爷子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要分家的话?”
婶婶脸上带着某种酣畅淋漓的报复:“再说了,每天念叨着是不是亲生的有意思么?迟迟不是你们亲生的么,怎么那年烧成那样也没人管啊,跟着亲生爹妈还落得个残废的下场,迟迟右耳现在也听不见声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