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挨近坐在教室里那样。
“嗯?”见温迟迟长久不开口,他语调上扬发出一个单音词打破尴尬,但并没有催促的意思,也没有问怎么了。
风吹得树叶响动,已经向教室走过去一点的高川柏回头来催促他们。
好在,温迟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有多失态。
手中,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不久的试卷,指尖甚至还能感受到淡淡的、带着油墨味道的温度。
她很迫切想要说点什么,但终于只笑得勉强,吐出来两个字:“是吗?”
忽略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余韵,从正常的语境来看,就,还挺像抬杠的。
还是说的挺认真的抬杠。
不知道是因为她这话太认真还是眼神太认真,看着她,对面的李槜哑然失笑,但很快止住。
高中的数学题对他来说不能完全算易如反掌,不过这么久以来确实只被扣除过步骤分。
但李槜还是微不可查地歪了一下头,认真思考了一下,搜刮完一遍后发现确实已经没有更多可以用高中知识解开这道题的方法了。
这才用一种明显的试探口吻,带着一丁点犹豫,说道:“应该......是的吧?”
话音落。
温迟迟倏然望进他的眼睛里,只觉得自己血液都快要凝固。
她嘴唇颤动了一下,却说不出什么话。
确实可以强装镇定,温迟迟可以装作去年夏天从来没有用那样的姿态见过李槜,不仅因为她有这样的“天赋”,还因为他们是同龄人——
因为他们写着同一张试卷,出现在同一张成绩单的相邻位置,甚至还共享同一张课桌;因为他们在占据生活绝大部分时间的学校里有着无比类似的日常,类似到她可以自我麻醉——
如同忘记那串集章一样,忘记他们彼此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
毕竟他是这样的人,这样即使自信、强大,也依旧会因为她一句随口应付的话来费尽心思寻找是否还存在着代表另一种可能性的答案。
但他父亲不一样。
李槜五官里细看有这个男人的影子,但李轻鸿并不只仅仅拥有一张让人觉得面熟的脸庞——
他拥有着可以轻易让一个所谓一家之主低头的能力,即使并非他本意;同样也拥有着可以让一个青春
期少女一瞬间置身泥泞雨季的阴差阳错。
阴差阳错,有时就代表疼痛,让人窒息的疼痛。
恍惚间,那年夏天反复发作的荨麻疹又开始痒起来,叫她几乎抓心挠肺。
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但温迟迟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情绪实则分明叫做自卑。
彻头彻尾无所遁形的自卑。
第22章 第二十二条金鱼
“我们不过是各自转动的星球, 拥抱着永恒的空洞。”
——蔡健雅《路口》
*
“你俩真够能磨蹭的,”高川柏眼神里略带些意味深长,对他眨眨眼, “在后面都说啥了?也说给我听听呗?”
李槜懒得理他:“你沙眼了啊?少看点不该看的。”
“切, 不说就不说呗, 就爱搞这些藏着掖着的。”
高川柏撇撇嘴, 又说,“我要去接水,你去么?”
“啧,事儿妈,”李槜把手里剩下那张试卷重新卷起来, “你刚跑这么快就为了这?”
高川柏赶紧反驳:“什么叫就这?水可是生命之源好吧!生命之源!”
李槜:“那你怎么不在超市买?”
高川柏逻辑之强大无懈可击:“超市买得多花钱啊, 水房一毛不到就能灌满一杯......”
还不等李槜说什么,他又自顾自地接着道:“哦, 我知道了,你巴不得我在超市多转悠一下好让你俩说话是吧?我真服了,你俩天天坐一块儿还有什么说不够的......”
李槜掀起眼皮,朝那边瞥去一眼,挺有耐心地听完高川柏念叨这一大串。
“你别这么看我啊, 不搞基。”高川柏还是习惯自说自话一点,受不了李槜这眼神。
后者似笑非笑:“巧了,刚就跟她讨论你搞基的事情来着。”
高川柏:“......”
行,挺好。
那眼神,才真是骚断腿的。
这么有的没的说了几句, 高川柏果真按照刚才说的那样, 一进教室就直奔放着他保温杯的窗台遛,甚至都没注意到站在走廊里的李轻鸿, 自顾自跑去接水。
“怎么不进去坐?”李槜朝他爹走过去,“你不是知道我座位在哪儿?”
李槜的书包就大喇喇放在收纳箱上头,是去年他爷爷拖李轻鸿给买的,姑且算是转学礼物,凭这也就能认出他的位置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