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迟迟伸出手,像之前他不在的那一个星期一样,替他将那堆试卷推进去。
就这么一个动作耽搁的功夫,她突然被陈杰书喊住。
“温迟迟,你要不要来挑点什么!”陈杰书解释道,“李槜从北京带了东西来,让咱班同学一块儿分一分。”
原来刚才的嘈杂声是从那边围着的人群里传出来的。
陈杰书招呼完这么一句,又转回去安排着分东西了,男孩子熟起来总是莫名其妙,明明帮忙换位那次,他和李槜说话两人还显得很生疏,这会儿却俨然是好朋友一般熟稔了。
温迟迟脚步不自觉地往那边挪去。
陈杰书的位子边围着好多人,透过空隙,她看清桌子上那堆杂乱的东西,很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好像还有金属徽章之类的,周全又妥帖。
倒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一个班这么多人,几乎人人都有,总算是个新的热闹。
“应该是他家里人准备的吧,”有人说,“他妈妈好像在那边。”
所以比赛已经结束了,他却这时候才回来。
“来,迟迟,选一个呗!”陈杰书看到她来了,招呼道,“徽章要不?”
保温杯让掌心有些凉。桌上,那堆徽章反射出的光芒固然灼眼,温迟迟的视线却被桌上那叠散乱的明信片完全吸引。
“哦这个啊,这个是什么明信片,好像是什么书店的来着……”陈杰书和其他人解释,“反正也挺好看的。”
“班长,”温迟迟盯着那堆明信片,主动说,“那麻烦给我一张明信片吧?”
“啊,行啊,那我随便给你拿一张啦?”陈杰书随手递过来一张明信片,然后急匆匆地对一个男生说,“哎,那个不行,那个就一串,估计是李槜自个儿的东西。”
温迟迟循着看过去,见陈杰书手里有一串长长的,好像是挂坠的东西,上面坠着很多小小的金属牌,但长度又很像项链。
其实没有很惊艳,甚至有些奇怪,但她的视线就这么被黏住——她见过那个东西,在王思琪的杂志上。
那是一个奢侈品推出的纪念品,上面的吊牌都来自vip用户的机票兑换,据说是某种更昂贵的“集邮”形式。
“让一下!”有人要从过道过去,温迟迟的思绪陡然被唤回。
她挪了步子,索性继续按着原来的想法,往水房的方向走,只是说不出的僵硬。
保温杯的存在感抢眼,却不如手中那张薄薄的明信片,只是一张纸,却如千斤重。
她垂着眼睫,看上面壮丽山河和大片海洋,生机勃勃得让人神往,却也是温迟迟只在书上看过的地方。
家里从来没有要带她去旅游的想法,有这点钱不如拿来上补习班,或者攒着做什么其他的,都比这样的“吃喝玩乐”要来得强。
所以迄今为止,温迟迟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省城,去参加某一个亲戚的婚宴。
而那条链子上,熙熙攘攘的纪念银牌,却都是李槜曾经踏足过的地方。
宜兴像是鱼缸,那么李槜呢?
手指上那个小小的伤口因为捏着保温杯有些刺痛,这个问题又重新出现温迟迟的脑海中。
李槜?
他是可以遨游在大海里的鲸鱼。
对温迟迟来说,他甚至,原本就是海浪本身。
口袋里那颗巧克力又开始发烫,温度直熨到心脏。
跃出鱼缸的话,能看到明信片上的大海吗?
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憧憬。
第16章 第十六条金鱼
“我开始后悔不应该太聪明的卖弄, 只是怕亲手将我的真心葬送。”
——陈绮贞《太聪明》
*
世界上的确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树叶,但是同一个品牌的巧克力超市里可以有很多块。
可即使是这样,温迟迟看着手里那块儿, 和自己口袋里是同一个品牌甚至同一个口味的巧克力, 还是觉得事情巧合得有点过分。
是他也喜欢这个吗?
即使知道多半只是顺手为之, 温迟迟还是会忍不住这样想。
好在老师已经走进教室, 让她无暇再顾忌其他,只能胡乱把巧克力塞进口袋里。
歇下来后又烦扰,直到下课后两分钟,温迟迟才终于下定决心。
“那个,”她转头, 看向旁边破天荒在写语文试卷的李槜, 斟酌着语气开口,“上个周的事情, 谢谢你们了。”
其实细算已经是上上个周了。
温迟迟顿了一下,原本还想说“我给你发了消息,但你好像没看到”。可这句话的意思无论用再怎么样委婉的语言去表达,似乎都很像质疑和责问,所以还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