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棹歌把被窦婴打了一巴掌以外的遭遇都简要地告知了崔筠,末了,说:“她虽然自责未能看清我的身份就把我推给了你,但知道你的选择后,她还是祝福了我们。”
崔筠本来听得心里沉甸甸的,听到这句“祝福”,她没好气地白了张棹歌一眼:“阿姊连书信都不想给我写,怎么会祝福我们?”
张棹歌说:“只要是你想要的,对你有利的,就算她不赞同我们,也会妥协。”
崔筠自责:“是我们太卑鄙了。”
“那你一定猜不到她为我们做了什么。”
崔筠抬眸,巴巴地看着她,等她揭晓答案。
那日窦婴决然地说出她们之间不再是朋友后,张棹歌觉得这在意料之中,因为窦婴的性情就是如此。
不过她没料到窦婴会提出给她买一个关中的户籍……
“你说你是关中人,这话可有瞒我?”窦婴问。
张棹歌若真出身关中,那在籍的身份必定是女子……也难怪她当初在淮西时,只笼统地说出自己的来历,而不敢说详细的籍贯。
关中便是长安及附近四关(潼关、蓝田关、散关、萧关)以内的地域,包含了京畿道和关内道大部分州府。
张棹歌虽然可以如实地说她是长安人,但她眼下就在长安,这么说太容易露馅了。
她只能用自己较为熟悉的工作地代替了。她说:“我是邠州人。前年八月,邠州连日大雨,导致河水涨溢,我们村子都被洪水冲毁……”
这里既有她前世的遭遇,也掺杂了在蔡州遇到的流民的身世,而且她挑的就是其中一个说自己整条村都没了的流民的经历。
这样的村子很多村民存在过的痕迹都容易被抹除,就算窦婴派人去查,也未必能查得到。
窦婴没说自己相信与否,她说:“你现在已另有户籍,就不能再回到邠州去了,否则容易被人认出来。可你也不能以男子之身过一辈子,如今你年轻,别人尚看不出端倪,可再过几年,你的脸依旧如此干净,又怎么瞒得住?因此你早晚得恢复女儿身,但又不能让人拆穿女儿身的你与男子之身的你是同一人……”
窦婴想出的办法就是在长安给张棹歌买一个户籍,以女子身份立户。
由于现在租庸调被取消改行两税法,均田制也遭到破坏,使得朝廷对造籍的管理也松动了许多。
从前一年编造一次团貌、手实,租庸调就是根据手实每年缴纳田税、参与徭役,以及每户一个成年男丁道府兵点检等。
如今是三年造一次籍,若家中无成年男丁,则可以立女户,而且因女户不用承担赋税与徭役,故而官府管理起来十分松散,甚至很少会核实详情。
不过直接买户籍也有风险,因此窦婴希望先给张棹歌冒名顶替一个户籍,一年后再令其“出家”,挂靠在华阳观这儿。等时机恰当了,张棹歌就可以还俗。
寺观户还俗,官府自然会重新为她办理户籍,如此一来,她就能以女子之身得到一个全新的身份。
当然,一旦事情败露,窦婴也得承担法律责任,因此她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帮助张棹歌的。
“再过几年,你在昭平乡的地位早已稳固,哪怕你的赘婿不在了,也不会有人可以再威胁到你……她为了你我考虑这么长远,对我们自然就是抱着祝福的态度。”
崔筠得知窦婴的良苦用心,鼻头一酸,没忍住落了两行泪。
张棹歌舔舐她的泪痕,说:“哭什么?她不给你写信,你可以给她写信呀。”
崔筠脸颊有些痒,她抹掉眼泪,捶了捶张棹歌的肩膀,睨视她:“阿姊当真没对你怎么样?”别看她阿姊柔柔弱弱,实则心里是非常刚强的人。
“……没,她能对我做什么呢?”张棹歌自信一笑。
崔筠看不出端倪,姑且信了她的话。
“天快暗了,我们回去吧。”
张棹歌颔首:“好,回去后替我揉揉腿。”
崔筠:“……”
第76章 夜情
晚秋的深夜, 寒风呼啸,空气中仿佛凝结出了冰碴子,裸|露在被褥外的肌肤一接触到空气, 便竖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崔筠往张棹歌的怀中缩了缩。
一只手从被褥中伸出,将被褥往上提了提, 扯到脖颈处, 连同崔筠的小半张脸都覆盖住。
张棹歌吻了吻崔筠光洁的额头,崔筠乌黑的发丝从她的指缝中穿过,散发着澡豆的清新气息。
她的动作搅醒了浅眠的崔筠, 后者迷迷糊糊地抱紧了对方精瘦的腰肢, 问:“长途奔波不累吗,怎么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