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珣挑挑眉,正欲转身,却听贺九安道:“不必了。她犯下的错事,殿下与臣早已知晓,公主若有什么想说的,无需给她留情面。”
持盈定定地望他片刻,释然一笑,同地上的贺秋道:“我刚从陛下处来,今日一事,贺袅袅顶了你的罪过,所以,陛下不会责罚你。”
贺秋仍一言不发。
“我来时,皇兄曾言,女子猎场外的围栏遭人割断了绳子,那人可是你吗?”
半晌,贺秋道:“不是。”
持盈稍稍坐直了身子。
“你既趁乱发了这银针,定然知晓围栏遭人破坏一事,否则我这马儿出不去,岂不是让你白费功夫?你只消告诉我,围栏是谁所为,或者你是从何得知这消息,我便放了你,全当此事不曾发生。”
屋内一时静默,再无人出声。
许久,持盈笃定道:“既如此,那我大抵知道了。割断围栏一事,是贺府所为,那银针,也是贺府嘱咐你带着的,可对?”
“你怎么知道?”
贺秋猛地抬起头来,瞳孔微缩。
她蹲下/身子,目光与她平齐:“既不是你割绳,你大可以撇清关系,哪有袒护不言之理?除非你和你姐一样,为着同一个目的——贺府。”
“容我想想……你的长姐贺袅袅,已连夺五年魁首,冬日时,太子殿下刚刚加冠,正逢选婚之年,贺府一心想将袅袅姑娘嫁入东宫,自然不会让她失了这次的第一,可如何万无一失呢?她箭术本就无双,除了能与她相争之人,便只能是她了。”
“这计划你们应当在府中商议过,被她否了,可你们还是背着她,暗中进行此事。你邀我随行,本没打算对我下手,却见我有赶超之势,便趁那个绝佳时机,对我打出了那枚银针。”
贺秋不语,似是全然默认。
季珣望着持盈,目光晦涩难明,刚想说什么,却见她把手指放在双唇之上,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
自然,她只说了贺府的计划,却念在贺九安在场,没提及贺秋的私心。
第18章 春花秋月(六)
贺府命贺秋为长姐除去阻碍为真,她与贺袅袅一心为贺府也为真。
持盈之所以察觉出其间的细微不对,只因她是位公主。
她与季思虞,皆是国朝公主。
可嫁与世间万千男儿,却独独不可能嫁给太子珣。
纵使贺府欲除去贺袅袅的竞争对手,也该挑旁的世家女子下手。如素来善武的万家小姐和貌动京城的李家姑娘。
贺秋却将银针对准了自己。
无他,贺秋思慕贺九安,可偏偏贺九安是她此生都无缘之人。
上巳江宴,叶大将军的一本鸳鸯谱,自然也传入了贺秋耳中,后又亲眼所见贺九安待她不同,一时意气,便想着置自己于死地罢了。
“你们,你们怎么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法子!”贺九安俨然没料到背后竟是这样的龌龊手段,“为了袅袅的一时虚名,竟可以罔顾人命吗?”
此时的他,已不单单是因伤及持盈而生气,更多是对于钟鸣鼎食书香世家背后的不择手段而痛心。
他一把拽起仍跪在地上的贺秋。
“你随我去见陛下!”
贺秋单薄瘦弱,被他这样一拽,险些跌在地上。她瑟缩着望了贺九安一眼,眸中满是委屈。
“不必了。”
持盈起身,出言阻止了这场闹剧。
“来龙去脉既已清楚,贺家自有家规家法,想来九安哥哥回府后定会对贺丞相如实相告,届时她自会受惩,不必再以这等小事劳烦陛下。”
她心中清楚,此事就算闹到陛下面前又能怎样?
陛下现下不敢动贺家,贺袅袅早已咬死是她亲手所为,正如方才她同季珣在溪边所言,这样是对他们最好的结局。
至于她……
她如今卖贺秋一个人情,又能拿捏她这个不为人知的把柄,日后慢慢算账,倒也不算亏欠。
“贺秋,你还不叩谢公主?”贺九安冷言冷语。
贺秋盯着眼前的女子,带着妒忌与不解,却碍于堂兄情面,不得不叩首拜谢。
“多谢公主宽宥。”
她无法忘记心悦之人与她谈笑风生时自己心中的酸涩,却也觉得她就此放过自己,着实显得太过大度。
这大度,可也是表现给哥哥瞧的吗?
一如她今日非要强出骑射风头一般。
总有一日,她定要揭穿她的娇柔表象,好让哥哥看看清楚,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窗外不知何时又起了雨,持盈迎着贺秋眸中的妒火,却只是娇俏一笑,道:“天色已晚,若让旁人瞧见贺姑娘深夜同你们在一处,怕是有损清誉。不妨与我一同回营?”
季珣正有话想同贺九安单独讲,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