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瑾?
那个吃饭还要她喂的小弟弟,有什么可怕的。
持盈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贺袅袅此人,仅凭一根银针,居然能观局至此。
那她心属三皇子,究竟是真情实意,还是另有谋算?
季珣淡淡道:“你说了这样多的好处,那五公主的好处是什么?她平白遭此劫难,为何要为你口中的大局隐忍?”
这话说到了持盈心坎里。
她为何要为他们的所谓好处隐忍?
她又没落得什么好处!
贺袅袅亦不惧对望:“五公主不是素来喜欢缠着殿下吗?想来定不愿见殿下为难。”
“你多虑了,孤从不为难。”他回眸朝持盈躲藏的灌木看来,“若是居于万人之上,还要步履维艰,小心转圜,连亲近之人都护不住,这声殿下,不听也罢。”
这话,他是说给贺袅袅,亦是说给上一世的自己。
他转身往持盈处走来,持盈见状,正欲起身溜走,刚站起身,却因为蹲得太久,眼前一阵阵地昏黑。
她随手扶着一旁人的小臂站稳,小声道了声“多谢”,拔腿欲跑,却被那人伸手给拎了回来。
“谢什么?应当的。”
清冷的音色里夹杂着笑意,持盈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当即止了步子,一阵羞恼自后背蔓延而起。
若有地缝,她当真要钻了去!
可惜没有,她只得回头望着怔在原地的贺袅袅与身旁神色懒懒的季珣,赔笑道:“那个……我只是偶然路过,路过。”
这话任谁一听都知道不真,贺袅袅知晓方才所言悉数被她听了去,自知有些对不住她,苍白着一张脸,福身道:“臣女告退。”
持盈望着她匆匆离去,溪边只剩她与季珣。
“皇,皇兄,若无事,我便也回去了。”
“有事。”
“啊?”
“你随孤来。”
他背着手,率先走出灌木丛。
持盈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
“方才孤与贺姑娘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怎么想?”
他意有所指,说得正是今日的罪魁祸首。
持盈咬着唇静思片刻,而后鼓起勇气,抬头问道:“贺姑娘言语间提及你心属他人,所以才不愿娶她为太子妃,此言可真?”
季珣呼吸一滞,竟没料到她问得会是此事。
不过,她既在意他心属何人,何尝不是说明了她放不下自己。
他心情愉悦,慢条斯理道:“只是托辞。贺家权势太盛,若再有女儿为后,日后必会架空皇权。陛下不愿见孤娶她,孤也不愿如此。”
“哦……”
持盈挑挑眉,他这番话,她并不意外。
他本就是一个事事以大局为重的皇子。
正如今夜,他明明知晓真凶是谁,既没告诉她,亦没去营中告知陛下,而是待事情了结后,去问贺袅袅。
若非她跟在后面,全听了去,怕是还要多费一番周折,才能探清其中缘由。
她随着他走着,谁料越走越僻静,转身回望,只见离营帐已颇有一段距离。
“皇兄,这是要去哪儿?夜已深了,我怕母妃担心,不若明日再……”
“去见你的九安哥哥。”
他原本瞧着心情尚可,可念及最后四个字时,尾音拖得有些长,似是在轻飘飘地阴阳怪气。
持盈念起自己的亲事,改口应下。
“好吧。”
“怎么?他若见你,你便不觉得夜深人静了?”
“九安哥哥为人坦荡正直。”
她抬眸,见他眸中含着若有似无的笑,似是自嘲,又似是讥诮,最后,那点子笑意悉数散尽,又恢复了往日的高不可攀。
她的言下之意,是自己不坦荡,不正直,不能让她放心与自己呆在一处?
持盈微微歪了歪头,只觉得原本和缓的氛围霎时又凝成了冰,一想这人本就喜怒无常,捉摸不透,便干脆闭了嘴,不再言语。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愿与他深夜独处,是怕自己含着私心,不够坦荡。
季珣带着她走到一处略显破旧的木屋,“吱呀”一声推开门,入眼却见贺九安容色不佳,眸中满是惊怒,正盯着跪在堂中的女子,袖口露出的手指根根紧握,指节泛白,一如淋满霜雪的竹。
“这是……”她自季珣身后出声,先一步迈入堂中。
贺九安见她走得不稳,神色稍缓,忙扶着她挪至椅旁。
“家中妹妹不懂事,给公主添了麻烦。”
贺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怨怼地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持盈似乎察觉了些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她不喜欢贺九安待自己好。
找到症结,便好对症下药。
她抬眸望着两人道:“皇兄,九安哥哥,你们可否先出去,容我同贺姑娘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