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那天有雨,一群学生撑着油纸伞从山道下走上来,笑声忽近忽远。这山上的墓地除了大多数的普通人还长眠着诗人、先烈和县志里明史在册的一些故事。这些孩子或歌或笑,站在杜鹃花前举伞拍照,对悼亡的惆怅不及一场恼人的雨来得更多,来旅游的人都说“不买百花伞,不过安城河。”
鸿信站在树下躲雨,稀疏的雨水浇得他眼睛酸胀,忽然想起一些年幼的事情——那时他才四岁,记忆和老人一样荒败,是点状地漂浮在他弱小的意志里,始终不曾汇聚成具体的脉络——他想起四岁那天他好像出疹子,高烧不退,师父抱着他赶去流水镇找幽冥家的老先生,昏黄的房间里,老先生捋着胡子念方子,身后坐一个少年,埋在油灯后将方子一一记下。鸿信在床上一直哭,他就走过来在他手里塞了一颗糖:“晚上不好吃糖的,不要告诉你师父呀。”
病好的时候,他在厅堂外耍,看到师父坐在太师椅上,拿着那张方子看了很久,然后仔细着收进一个木盒子中。穿堂风吹来,是四月芳菲将尽的时候,院子里有花伞,屋子里有花香,两眼模糊。
那时太小太小了,油灯下的少年人,面目温柔的师父,和北厢房外种的杏花都不比一颗糖给他的记忆更深。他不明白,那大概是真正的第一面,可是谁也不记得了,自己不记得,先生不记得,只有师父的小木盒记着。
鸿信曾旁敲侧击地问冥医,这些东西要不要一起烧走。冥医说不用,该带的早就带在了身上。
那年的杏花有没有开,吹糖人的小兄弟有没有来?大半生不曾哭过,即便当年离开安城的时候,再次重逢的时候,送终的时候——却在此时没有道理的,他突然掉了眼泪。
“师父,先生,我们回到百花深处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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