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青衫男子,他立于院外树荫之下,碎金斑驳之下,他肤色仍旧呈现出不自然的白色。
似察觉到这边的目光,青衫男子遥遥作揖,朗声道:“臣见过神女。”
瑶光认得此人,他是黎州卫氏的卫潇。那日她偷瞧段怀悯审问禁书撰写者,卫潇借此上表忠心。
瑶光并不懂得那日之事其中细要,却也辨得出此人绝非善类,与赵铉一般,令人不适。
今早……周祐樽替她拿鞋,这卫潇似乎也在外头。她匆匆跑出去时,也瞥见了他,然当时急着逃离,根本无暇顾及。
“郎中令大人。”瑶光还记得他的官职,“天气炎热,不如来厅里候着,吃些茶点。”她本想走过去,可现在刚出浴,头发半湿,实在不宜再靠近了。
“不必,多谢神女关心。臣在此等着大人就好,此处有绿荫,倒也凉爽。”卫潇万分恭敬。
瑶光未再劝着,而是命人端了茶点予他,自行回到屋里。她也不知何故要与卫潇搭话,她确实担心他会将今早之事告诉段怀悯。
虽然她自己已经说了,然而避重就轻,又勾他做了那事……他才未追究,只是暂且稳住。
可她难道还能求卫潇不要说不成?
这般想着,她心中郁郁,若段怀悯知道周祐樽还帮她拿了绣鞋,也不知又要怎么发落她,或许连赵玲珑也不能再见了。
周祐樽也不知会被他怎么对待。
思及至此,瑶光深感无力,在他身边永远都要这样谨小慎微。
只是多虑也无用,她已经尽力,若无法避免,就不要再去想。
……
段怀悯尚未归来,她想他沐浴后,必然要先见卫潇。她又乏了,昨夜本就未睡熟,今早先是受了惊,回来后又受了累,这会子眼皮子有些打架了。
只是头发未干透,若这般睡下容易头疼。南边的花窗金光斜入,在贵妃榻上染下一块金色,暖洋洋的。
“神女,在这儿烘晒一会儿就干了。”豆蔻扶着瑶光在那一块坐下,又取来桃木梳,替她梳头按摩。
“待会你让宝来去前厅门口候着,听听大人和郎中令说什么,若提到我,及时来报。”瑶光思来想去,还是忧心忡忡地吩咐道。
可那头却迟迟没有回应,甚至也不再帮她梳头。
“段大人。”忽然,只听豆蔻怯怯唤着。
第73章 异焉
午后蝉鸣更为焦躁, 声声入耳。坐在罗汉床上的女子抱膝而坐,金曜从花窗外斜入,倾洒在她身上, 乌黑如墨的发晕上一圈金色。
羽睫在她的眼下投下幽影, 秋水眸微微发颤,她仰面盯着站在床前的男子,楚楚凄凄。
豆蔻早已退下去。
段怀悯一言未发,就这样般着满目凛冽地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监伺了?”男子沉声问道, 他适才洗濯,却已衣冠齐楚,墨发倾覆,只余几许水汽,羊脂玉簪松垮地簪起少量发。着缟羽色绢丝暗纹长袍, 系藤黄色刻丝忍冬纹腰带。
本是温润如玉朗朗君子的模样,却因他眉眼间的阴鸷全数覆掩。
瑶光知道他是听见了自己刚才的话。她低下头去, 金乌烈日, 照得她头上有些发烫。
“……瑶光只是害怕。”女子盯着自己曲起的膝盖, 裙面上绣着玉兔暗纹, 有几分俏皮。可现在瞧着这般可爱的纹样, 只令她感到更加躁闷不安。
男子剑眉敛起, 他摄住瑶光尖尖的下巴, “是早上周祐樽的事,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指尖冰凉。自从在蛮族祭台被找回, 段怀悯再未这般生冷地对待她。
瑶光羽睫颤颤,她感觉喉头发涩, 盯着男子凛然的面孔,哑着嗓子道:“陛下还替我拿了……鞋。”说完, 又急切地补充,“许是陛下昨夜未歇息好,神智不清明。大人不要,不要与他……计较。”
说完这些,她眉眼低垂,几乎不敢再对上他的目光。
“离离,你怕什么。”
瑶光的下巴又被抬得更高,丰神俊朗的脸凑到了她瑶光跟前,迫使她对视。
“说话。”
“……怕,大人不快。”女子声音极小。她对段怀悯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尽管他已经甚少在自己面前动怒,可她始终看不透他。
瑶光已经很久没有刻意去讨好他,可今日之事还是令她不得不曲意逢迎。
明明已经顺着他在那暗洞里行事,却还是没逃过他的诘问。
罢了,左右不过被禁锢。
也不是第一回了。
想到这儿,瑶光反倒平静下来,等待着男子的发落。
“离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