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天地朦胧中钟林晚听见有人轻声唤她,声音远得像是不属于此,她目光空洞洞的,早已无法凝神思索,整个人如坠梦中,她想这若是梦便好了,这只是她做的一场梦,一场小白会走的噩梦,醒来后小白还会好好的,还是那样冷冰冰的,甚至同生人一般厌她恶她也好,她不敢奢求更多了,只要小白活着,为何这梦还不停下,还不能醒来,难道要让她死在其中么?
无人听见她卑微至尘土的乞求,“梦境”依然继续推演,冰凉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轻轻抚在她发顶,带着无比眷恋的温柔,带来令她心神剧颤的触感。
轻缓的气息拂过钟林晚颈侧,她听见白霁与她低语:“对不起。”
“莫变得同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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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写起虐来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已经在反思了……
第221章 长生
雨声滂沱喧嚣,密集的雨线将天地连接,密林中几乎变成一片泽国,斗笠雨蓑已起不得半点作用,林旸同洛渊一道用她牵回的两匹身修腿长的骏马换下老马,半刻不停地驱车往长白赶去。
林旸主动牵了缰绳,目光透过雨幕直直盯着前方,嘈杂的落雨声中连蹄声毂响都被掩盖,车厢内听不见响动,直至一抹柔弱无骨的冰凉搭上她的手背,林旸才发觉自己握着缰绳的手攥得太紧,反倒无法让两匹马跑得痛快。
林旸眼底一瞬恍惚,手上松了力道,一偏头,撞入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眸,林旸张了张嘴,喉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得垂眸噤声,洛渊亦不逼她,默默将缰绳从她手中接过,淡声开口道:“运功驱寒。”
林旸抿了抿唇,低垂着头未应声,不知在思索甚么,暴雨在两人之间腾起薄雾,湿寒入骨,良久,林旸低低开口,声线掩在雨声中满是黯然,“我不知这样做是否害了冰块脸。”
她找到白霁时对方早已是风中残烛,气息将尽,即便带了钟林晚同去也未必能救她性命,然而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冰块脸断气,惶急之中别无他法,只得将师父与她的蛊虫喂白霁吃下,逃出后她心绪渐冷,清楚自己并非真正救了白霁,蛊虫只能强行吊住她一口气,保她两个时辰内强留人世,她给了两人虚幻的希望,却又更加残忍地剥夺,给了冰块脸短暂的生机,却又要百倍痛苦来偿还,如若最后结局无法更改,她的横插一手是否将这两人推入了更加无法挽回的境地?
余下的话林旸未能说出口,她喉咙里干涩,脑中亦随着雨声轰鸣作响,混沌沉重,她从前孤身漂泊,一人苦便是一人苦,一人痛便是一人痛,后来她遇见了心爱之人,结交了三两友人,也学着爱惜自己和旁人,这些得来不易的珍重感受,从前她想都不敢想,是以见到奄奄一息的白霁时她才会慌得失了分寸,一心只想保她性命,她心底里明白,有些伤痕太过刻骨,便是再漫长的年岁亦无法消磨,而有些事一旦发生,便再也回不去了。
“阿霁要我求张前辈抹去钟姑娘的记忆。”
刻意压低的语声自身侧传来,林旸蓦地抬眸,下意识蹙起眉来,“可钟姑娘……”
话到一半,硬生生将后半句收了回去,这是她们两人之间之事,并非她所能指手画脚,洛渊等她片刻,便又接着道:“我已答应了她。”
林旸眉头蹙得更深,却未应话,身侧伸来一柄通体玄黑之剑,收在鞘中,雨滴落上剑柄,竟隐隐嗡鸣,洛渊虽不悦于白霁相托之言,到底还是接下了好友佩剑,“她将玉衡亦交托与我。”
林旸垂眸看着,她隐隐能明白洛渊的言外之意,也知晓她是在安慰自己,一抹柔软的冰凉无比温柔地触在脸上,林旸阖上眼,小兽一般在她掌心中蹭了蹭,听着她柔和轻缓的语声随风传入耳中,“尽人事,听天命。”
林旸含糊地应了一声,因着洛渊的话,心下竟当真安定不少,分明她只说了一句,这人却仿佛明白她的全部所思所想,连安抚都这般润物无声,她忽然便觉得有些疲累,自凌霄下来后她们便再未得到片刻喘息,一路脚步不停地被追杀过来,之前紧绷着精神尚未察觉,如今有了可以依靠之人,她竟也能感受到从前不敢感受的倦累。
林旸在洛渊莹润如玉的掌心中亲了亲,顺着心意软下身子,倚靠在洛渊身上,两手摸索着穿过青丝,环住她纤细柔软的腰枝,正欲阖眼休息片刻,指尖却忽然触到一角薄韧,掩在白衣之下,手指顺势便在洛渊肋下摸了摸,那东西方正软薄,似是一封书信。
林旸抬眼看向洛渊,得到她目光示意,手指伸入外衣,将那东西抽了出来,一封信笺随之映入眼中,深黑的纸面上密密麻麻地布满猩红单眼,看上去极是不祥,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雨滴落上竟未见濡湿,反而沿纸面滴滴落了下去,林旸眉头蹙起,立即便想起了燃旗密室中见到的奇异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