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融融的火星,染得她面颊酡红,如胭脂晕开。连鬓角素白的芙蓉簪花,都灵动起来。
云冉在赦县以美闻名,求亲者也曾踏破门槛。
孟宴宁捧起身旁的香茗,温着掌心,漆黑如墨的眸子,却似淬炼生铁的焰火,一寸一寸漫过她。
没得到回应,云冉有点不满。
“哥哥今日去哪了,怎么到东街了?”
孟宴宁的脸色稍稍恢复和悦,挑起唇角,“县里兴办书院,陪些个朋友择胜选址了。还记得铜锣巷后的双驼峰吗?就选的那儿。”
云冉立时想起件糗事。她曾随祖母宿在双驼峰附近的庙宇中,和几个同龄人玩捉迷藏,因好胜心强,偏躲到山中僻静处,没想到迷了路。在半山腰的山洞里哭了许久,还是孟宴宁提着灯笼,寻了一晚才寻到她。
云冉暗恼,他又拿自己寻开心。可惦着如今有所求,添完炭火,还是乖觉地,坐回他对面。
这主动讨好的行径,似乎取悦了孟宴宁。他便给云冉推来一个梅花小盏:“此处平时接待外人颇多,只备了些陈年的雨前龙井。但冷天里,你最喜烫得极香的熟茶,恰好有人送了我两袋上乘的红袍,要不要我差人给你拿来?”
云冉心底一暖:“二哥哥,你还惦着我的喜好呢?”
她惊讶时,杏眼上浓密的羽睫也会突然翘起,眼底亮晶晶的,甚是可爱。孟宴宁看了会,那阴戾眉骨,稍有舒展:“吃食上你最挑剔,我自然惦着。”
他拍拍手,有两名丫鬟入梢间,领了任务下去。
云冉见他待自己也挺好,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挑了小盏里比较称心的板栗糕吃。
“二哥哥,父亲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办?”
她为了避免嘴角落渣滓,吃得小心翼翼,声音也柔软。孟宴宁抿了口茶,茶水里,倒映出一双讳莫如深的眸。
半晌,他仿佛才想出主意:“兹事体大,可否等到天晴,再帮你去县衙探探消息?”
“当然可以了。”他愿意帮忙,云冉高兴的不得了。不想一阵干呕,便在他关切时,慌乱用帕子掩住,“我差点忘了,自己如今有了身子,吃不惯这些,绝不是故意拂二哥哥的面子。”
孟宴宁笑容收敛。
“果然是洞中才数月,世上已千年……妹妹,你何时怀上小侄的?”
“也便半个月前,怕事不机密,不曾对外声张。”云冉摸了摸肚子,喜悦道,“其实二哥哥,我有点害怕,曾想让你给孩子起个名字。用你的鸿运镇镇他,保佑他平安出生。”
“让我起名字?”孟宴宁蓦然抵住前额,低低发笑。
宽阔的肩膀,因这突如其来的笑一耸一耸,咳嗽声也渐剧烈。
云冉真怕他再笑下去,把肺咳出来,可她又实在不觉得,他是因喜悦才笑。一时臊得脸热,绣鞋乱点地砖。
“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渐渐止住,眼眶一圈却变得猩红而润泽,“天色晚了。冉冉,过阵子,你再到春风楼找我,我在那宴客。”
他语气似有倦怠,对她下逐客令。
可云冉不知道自己哪招惹了他,春风楼是个戏楼,她未出阁前,常和孟宴宁在那里听曲儿。
原也想在婚后和周从之去,没想到周从之出海行商,意外遇到海寇,坠海至今,尸骨无存。
如今尚在孝期,便去那么声色犬马的场所,怕是惹人闲话。
“我到这里,不可以吗?”云冉斟酌,怯怯求他。
“你如今新寡,找我并不便。”孟宴宁冷语提醒。
但见云冉红唇微启,仿佛又要招他厌烦,他摩挲茶盏,语气微沉:“冉冉,你要听话。”
他突然摆出兄长的架子。
其实他素日并不严厉,甚至可谓温柔。不知为何,突然如此。
云冉委屈:“好吧,二哥哥到时千万别失约。”
她酸得鼻尖泛红,泪凝于睫,嫌他语气太重。下一秒,却见孟宴宁的手掌突然在面前放大,如雕塑般的指节,悬在她眼前。
那距离逼仄,像是要为她揩拭泪水。以至云冉的泪都抖了抖,不留神落在他指尖。
“二哥哥?”她疑惑,他却又蜷了蜷指节,背回身后。语气平静,甚至有些出离般的飘渺。
“冉冉,一切都会好起来。”
*
安慰也没起多大作用,云冉郁闷出门,小厮突然带了包金子出来,说那是孟宴宁的意思。
孟宴宁平日赋闲,会赚些润笔费。他知云冉近来破费,这钱让云冉拿去周转,云冉再三推辞不过,不得不接下,心底总算感激。
她这个哥哥,最是面冷心热,细致周到。方才谈吐间的不快,因这银钱,也可消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