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真的只是累了。”云冉眼神闪躲。
周从之便直视她,“为了我,片刻的劳累,也不可以吗?”
海上的风很大,海浪撞击悬崖破碎,震动天地般轰鸣。云冉睫羽颤颤,和周从之四目相对。那清秀面目,好似被什么割伤,裂痕宛然。
云冉忽然觉得不忍。
“不,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云冉摇头,实在没办法接受,在他面前呈现自己的改变。
可周从之这次偏要勉强。用虎口撬开云冉的唇,才诧异发现她的舌上穿了枚小小的银钉。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继而又看到她舌上的“宁”字刺青。
“冉冉……”他突然说不出话。
云冉脸色透红,只觉得无比难堪,推开他,到悬崖边干呕。草如刀割,偶然擦过她单薄的衣裙,她丝丝地攥着地上的土,才能勉强住身形。
周从之默了会,又唤道:“冉冉。”
他应该是觉得抱歉的。云冉看着身下黑色的大海,心里却是无言。她这阵子总是这样,胃口不好,困倦贪睡。揉了揉额头,抱歉对周从之道,“我真的想回去了,身体不太舒服。”
云冉起身,周从之便跟在她身后,解释道:“冉冉,我不是那么介意。只要冉冉忘记他,慢慢忘掉他,我可以和冉冉一样。”
不就是盖章吗?他也可以在自己身上留下这些印记,和云冉作配。
云冉眸光微动,顿住脚步。
和她作配?或许他是好心,可如今自己对着镜子,或是对着他,便忍不住想到孟宴宁。想到孟宴宁用锐利钉刺,穿过她柔软的肉。那种隐秘的痛感,总叫她无比清晰地记得,自己和孟宴宁亲密时的点滴。她总归不能马上地,完全接纳现在的自己,将孟宴宁的痕迹,从身上完全摘除。
想到这里,云冉便觉得万分古怪,似乎无论逃到哪里,自己都被孟宴宁抓着手脚。
或许过了今夜,又或者再过两日。
应该很快了吧?孟宴宁就会发现自己不见了。
他会恼火吗?她的指尖掠过那湿滑的刺青,含住那颗冰冷的钉子,不知为何,低低笑起来。想到孟宴宁气急败坏的模样,隐隐生出些报复的快慰。
云冉和周从之回到渔村,还没进院子,突然看到个熟悉人影。
周冬晴站在那里,朝她和周从之行礼。
“二少爷,二少奶奶。”
云冉诧异,但看周从之挺淡然的。
周从之瞥了他一眼,只对云冉道,“我和管事有事相商,冉冉,你先回屋休息。”
周冬晴是周从之的得力佣人,跟着他本也没什么。但周从之明明带自己逃跑,却叫平日里帮着照顾周氏生意的周冬晴过来,便格外古怪。
但今夜发生的一切,本就处处透着古怪,云冉回屋和衣躺下,怎么睡也不安稳。
仿佛有人正在往院子里搬东西。人声、脚步声嘈杂,东西互相摩擦,也哐当作响的。
半夜,云冉被搅扰得不安,索性坐起身透过小窗打量,果然看到院中摆着七八个木箱。正房中,男人们的身影来去。
不一会,几个人跟着周冬晴从房内出来,其中一人用倭刀撬开一个箱子,里面光彩灿灿,是满箱的碎银块。
云冉突然浑身发冷,跌坐在床。指尖紧紧攥着衾被,心潮剧烈起伏。
她这会已经看清了,这群人并不仅仅是明州的渔民,还混杂着不少海寇。看样子,这群海寇不仅跟院中的渔民相熟,也和周冬晴、周从之相熟。
那他们是不是昨夜突然闯入赦县的那伙人?
周从之为何会跟他们接洽?孟宴宁又是否知道,此地窝藏海寇?
云冉越想越是不安,瑟瑟发抖。
心底周从之的面目,一会儿温煦如春,一会儿阴寒狰狞。
也可能是海边湿冷,但总之她现在无比的彷徨了。总觉得自己似乎,看不清周从之真正的模样。
第五十六章
夜里, 周从之一直在忙碌,云冉左右等不到人,只好自己先歇息。
但她一度辗转反侧, 难以成眠。
或许她从来没有看清过周从之,只因为他曾是她夫君,所以她以为他会对自己知无不言。
就在云冉思考着应该怎么办的时候, 隔壁杂物间突然传来了杯盏碎裂的声音。
云冉抬头看了眼天色,已有些泛白。不禁强撑着起身, 再透过小窗打量。有个渔民模样的从杂物间出来, 不一会,周冬晴再从小厨房端着什么东西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