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之领她进入个小院,解释道,“孟宴宁为人阴诡,若是发现冉冉不见,肯定会到云氏、周氏处寻人。若到时候再拿出把刀,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疯。何况现在赦县大乱,哪也不安全,我便想先将你安置在此地。”
渔村毗邻大海,在院内便能听到海潮。而今海寇登岛作乱,这里难道不是更危险?他为何觉得,此地更安全?
云冉疑惑。但他说得也没错,如果孟宴宁回到别院,发现自己不见,肯定会到云家或者周家找人。他上次出狱,差点杀了周从之,这次自己再毁约,只怕报复会更强烈。
只好压下满腹疑惑,“好,我听你安排。”
这是个一进的小院,进门是间正房连着两间耳房,后院围栏里种着青菜,养着鸡鸭,修葺了厨房。前院左右都是杂物间。
正房内点了灯,里面人影走动,偶然能听到男人的谈话声。
云冉听了会,心里越发古怪,“从之,那里是谁在住呀?”
“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周从之闻言,安抚道,“不过附近渔民,和几个码头上的伙计。冉冉不必担心。”
云冉还是奇怪。那些人词句短促,听来不像明州地方话。
她跟着周从之进了前院堆杂物的空屋里。周从之似乎看出她的疑虑,安抚笑道,
“我已经提前将此处洒扫布置干净,只委屈冉冉在此小住几日。不会太久的。”
的确洒扫干净了,还是青砖地,床上铺着绸缎被,蚕丝枕,木桌上也放置了一套上乘的茶具。可云冉仍是疑惑,“过几日能去哪?”
为什么他强调几天,这几天他要干什么?
顿了顿,云冉也不藏着掖着,“我二哥哥的能力,你也晓得的。他在赦县虽不至于只手遮天,但和衙门的官爷有交情。我原以为你不会来了,便打算趁他带我上京时逃到赦县之外的地方,等他忘了我,再图谋回来。但你既然来了,我不得不说与你知,你的家业在此,若不愿意走,我可以自己想办法。”
“不愿意?”周从之听得这一句,蓦然一笑。
她的顾虑真让他快乐了,原来她想逃离孟宴宁的心是这样坚定的。
“冉冉,我有何不愿?你可知,我为了带你离开,到底做过什么吗?”
云冉好奇。周丛之突然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出门。
一路跌跌撞撞,带她爬上了半山腰。临近海边,杂草丛生的一处缓坡,风一吹,便能闻到海浪的腥咸之气。
愤怒的海浪拍打崖岸,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周从之和云冉的衣摆,也被烈风吹得鼓起。
周从之抬头远眺,眼底是狂热之色。指着天上的明月和远处的大海,对云冉大声道,“冉冉,其实在海禁后,我便知我周家的生意在这片地域做不下去了,一直想带冉冉离开赦县,到番海之外定居。你看外面的世界多辽阔,在那里,没有举人,没有县令,没有知府……只有我和你。冉冉,那时候我们再也不用害怕,任何人能将我们分开。”
“到海外去?”云冉惊诧,没想到他竟然想过带自己到海外去。
周从之回头看她,目色灼灼,“没错,冉冉,只等过两日航船启程,我们就能摆脱孟宴宁,到一个全然陌生、新奇的国度,安稳度过下半生。”
他眼底,是难掩兴奋的。双手摁着云冉的肩膀,盼望她和自己一样兴奋。
她怎么知晓,为了这一日,他几乎要出卖自己的灵魂了。
云冉看着他,却实在没法和他同喜。
“可是从之,这几日海寇登岛,边境大乱,二哥哥都去御敌了。什么船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启程出海?”
周从之笑道,“一切都有我,冉冉,你只管放心。”
他注视云冉,忽然将她拥入怀里,“冉冉,还记得我曾在孔明灯里许过的愿望吗?我周从之这辈子不需要长命百岁、荣华富贵,只求冉冉爱我念我,常伴我身。”
月色下的云冉,一袭清冷勾银丝莲花裙,好似仙娥。
他轻抚她的脸,不免深深动情了。
云冉忽然被那冰凉的指腹触及,不禁一颤。
想到自己如今哪里都被孟宴宁盖了专属印章,急急推开他。
“从之,我被风吹得有些累,还是回去休息吧。”
周从之向来尊重她的,可这一次,他却十分不自得。
“休息?此情此景,你是因为疲惫而回避我,还是因为别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