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宁静的冬日傍晚,他坐在叶老头家的沙发上,信誓旦旦地说他喜欢的女孩他有把握让她最幸福。
叶老头当时说了什么呢?
“如果她的生活已经可以预见会越来越好了...”
这句曾经让他无数次觉得叶老头在感情上懦弱不勇敢的话,如今也一语成谶。
在准备离开这件事上。
江倾阳想过要好好告别,他在浴室的镜子前反复练了很多很多次,说辞也准备了一大堆。
他觉得时间应该定在向菀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比较好,甚至还想过是否需要一场狗血的误会做铺垫。
可当离别真正要到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连对着向菀说一句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真心话要混在玩笑里讲出来的懦夫。
飞机平稳飞行后,邻座有人要了杯香槟,乘务员倒好转身离开时,在江倾阳面前的扶手箱上轻轻放下了一小叠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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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菀出考场后,同学们三两成群地过来喊她一起去轰趴庆祝解放。
向菀从包里翻出手机开机,笑笑说她先问问。
她打给江倾阳,手机是关机的,以为他才出考场,向菀看了看时间便决定先去买炒酸奶。
那家店离一中这边不远,向菀步行走到的时候正好前边的顾客买完离开。
老板是个年龄稍大的大叔,问她要什么口味的,向菀正在编辑给江倾阳的短信,脱口说“要两个巧克力的。”
大叔却对她说:“姑娘,没有巧克力的。”
“?”向菀怔愣间从手机上抬起头,甚至还退后一步又看了眼店铺牌子,那家店并不是连锁,店铺招牌和一旁摆放的纸盒logo也和江倾阳每次买给她的一模一样。
“有原味和这几个水果口味的,你看看可以吗?”老板见她犹豫,给她指了指一旁的餐单。
向菀看过去,的确没有巧克力的。
“可是之前我...他来你这里买的都是巧克力的呀。”向菀指着老板堆叠在旁边的纸碗,“一样的纸碗,是您这家的,没错。”
老板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说一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吧。”
向菀笑了下,点头,“对。”
“他之前都是自己带一块巧克力加进来的,你要想加也行,都一个价钱。”
向菀愣了几秒钟才消化老板的话,反应过来后她呐呐地说:“哦...抱歉,那我要两个原味的吧。”
随后她清空手机里还没编辑完的短信,心脏淌过一种莫名的冲动想给江倾阳直接拨电话过去。
她想听他的声音,想马上就见到他。
号码输到一半,李俞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向菀?”李俞那边的背景音是考完正在撒欢儿的学生,听上去很嘈杂,没有任何铺垫地,他问,“江倾阳缺考了?”
......
“是啊,我们也想问来着呢,两天都没来。”赶到学校时,一个和江倾阳同考场的同学对向菀和李俞说。
......
“...他去美国了。”几个人去闹闹哄哄挤满学生的教师办公室时,天儿哥沉默了数秒回答他们。
......
向菀想,人的记忆果然是会出现偏差的,时隔很久之后再想起,她只记得那天的雨绵绵似乎一直在下,她坐进了一辆的士车里,司机问她去哪儿,她却回答不出来。
再然后的画面就是她沿着灰蒙蒙的街道一直走,一直走,雨后来好像停了,但她还是固执地一直往前走。华灯初上的时候,她走到了一座天桥上,那时候远处晚高峰的车流如织如潮,两侧的商铺次第亮起灯来。
向菀望着那片光亮,直到所有的灯光在她眼前朦胧模糊成一整片的光斑。
直到那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座她从小长到大的城市,见证过她无数伤心与遗憾的城市,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早已都在不知不觉间,覆满了和他有关的记忆。
她望着街边那些几乎都与他一同去过的小店,一间一间,一件一件,回忆了很多很多过去发生的事情。
想要从那些昔日的细枝末节中寻找他离开以及不告而别的理由。
但不知是他表现真的太过完美,还是沉溺其中的她实在太过不敏感。
除了他越来越频繁的请假。
再让她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手里拎着的炒酸奶早就融化了,向菀端了起来,固执地一勺一勺把它吃掉。
画面终止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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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她看到惨白的天花板,和床榻一侧,妈妈湿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