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丛穿戴得很严实,在出口闷出了点汗。
他仰着头看到达的航班,上海来的已经到了有二十分钟,到达出口只有零星几个人,犹豫了一会,还是低头给姜清昼发微信。
一双有点熟悉的脚进入了视野范围。
姜清昼对哈尔滨的十一月毫无了解,不知死活地穿了双低帮的运动鞋。
于丛隐约还记得前一个晚上只穿着袜子踩在上面地感觉,藏在毛线帽里的耳朵微微发热。
姜清昼穿了件羽绒服,表情不算太好,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也是件基础的长款羽绒服,左胸口有个不明显的鲸鱼贴布。
他眼神有点扑闪,又看看于丛的脸色。
只露出来半张脸,眼睛有点红,看起来很缺觉。
姜清昼反思了一秒,觉得于丛被折腾得看起来很累,不过这些微薄的愧疚立刻又被重新逮到人的愉悦覆盖。
他低着头,看了一会于丛,似乎遏制了一下,没碰他,说:“走吧。”
“车在地下二层。”于丛小声说,嗓子还有点哑,移开了和他对视的眼睛。
姜清昼立刻问:“车?”
“租的。”于丛解释,“打车不太方便。”
“哦。”姜清昼把行李箱拎在手里,脚步很轻地跟着他。
于丛的脑子和脸又开始发热,身上的感觉仿佛被姜清昼的注视催化,更为明显。
姜清昼见到那辆橙色的车,眼里还是飘过点一点不明显的讨嫌。
他把行李箱丢进后排,理所当然地坐进驾驶座。
于丛呆了半秒,很自然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你跟着前面的出租车进市区。”于丛轻声说,“不要开太快。”
姜清昼把座位调宽了:“为什么?”
于丛侧过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你不舒服?”姜清昼眼神跟着他系安全带的动作,看向他藏在羽绒服里的下半身。
他睡了一会,才开车来的机场,眼皮还有点沉,迟钝地反应过来,感觉一把火从脖颈烧到了脑袋。
“不是!”于丛脸红了一点。
姜清昼挪开眼,无声无息地摸了摸鼻子,尾随前方的出租车,排队等着交费。
正对着的出租车很旧,后窗玻璃懵了一层灰黄的尘,被雨刷刮出两个不太干净的半圆。
姜清昼降下车窗,表情如常地用电量几乎满着的手机扫码付款,液晶屏嘟了两声,显示这辆像丑橘一样的轿车在里面停了接近七十分钟。
他怔了几秒,接过从窗口递出来的发票。
过了刚才羞恼那阵,于丛昏昏欲睡,靠着座椅,下巴埋在那条小金鱼刺绣的围巾里,手塞进对面的袖口,露出小臂上皱巴巴的反光条。
姜清昼余光撇了撇,忍不住说:“这个衣服不能机器洗。”
“啊?”于丛迷茫地转过头。
“反光涂层会掉,不过已经穿久了就算了。”姜清昼下意识地继续,说完又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乱哄哄帮了他很多年的狐朋狗友王洁说得没错,姜清昼鼻子下面那东西确实不会说话,该说的不说,该问的不敢问。
“是吗?”于丛反应过来他在对衣服指指点点,“这是别人送的,我当时不知道。”
姜清昼脸上没表情,不接他的话。
于丛停了停,看着前方的路:“你跟着那辆出租车吧,他是本地的司机。”
姜清昼没太理解。
“我之前来过几次,机场高速有好多摄像头,限速特别低,三四十,根本看不到,正常开过去就超速罚款了。”于丛安静地解释着,“但是出租车司机知道它们在哪里,忽然慢下来就说明前面有监控,跟着他们就不会被罚。”
他歪着头,神色很浅地凝视前方的路。
姜清昼忍不住看他,突然触碰到了某种凝重的东西,由于丛的目光传递而来的。
于丛解释完,耷拉着眼皮给杜楠发消息:“你送的羽绒服不能机洗怎么不早说?!!”
后半夜的时间,对话框静止着,没人给他答案。
姜清昼开出了五六公里,觉得天混沌得看不清路,前方出现了下高速的提示牌,才想起来并不认路。
于丛摸出个古早的手机,一顿一顿地搜着酒店地址,开了提示音,卡在前排的手机架上。
一如他从前给姜清昼递东西,有超越某种挑剔的默契。
姜清昼瞥了眼地址,是很常见的便捷商务酒店,似乎是全国连锁的品牌,看上去还算安全。
于丛从头到尾都戴着顶毛线帽,伸出手替他拉开玻璃门后的塑料帘。
厚实,有点脏,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一点室内的。
他当然还记得姜清昼的习惯,转过头就看见对方脸上的不适。
即便是在夜里,也能感觉出一点无序和凌乱,灰尘不是轻飘飘的,带了老旧金属和煤的气味,沉甸甸地均匀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