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再碰到对方的时候,于丛已经有种阴魂不散的错觉,不过姜清昼的表情没那么凶了,看上去也有点累,每次碰面都抓准了体育老师的监控盲区,给于丛提示下一个刷卡点。
他跑过终点是接近三十八分,体育老师低头在板子上登记时间,问:“学号,名字。”
于丛撑着腰,喉咙疼得冒烟,喘不上起来,还是拖着脚步过去看成绩。
“及格了,及格了。”体育老师侧了侧板子给他,“叫什么?”
“于丛。”他哑着嗓子说完,看见姜清昼的名字排在第二个,学号里带了个X,是美院特有的识别文字。
“来来来,往边上一点。”体育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别挡住后面同学。”
于丛差点被他一掌拍晕,耳边还有吼声:“后面的!快一点!两分钟!快快快!”
他肚子里翻滚的感觉很明显,浑身还冒着热气,走了几步,四仰八叉地躺在操场中心的草皮上。
眼前是阴冷的灰蓝色,天空里的晚霞已经渐弱。
于丛觉得有点渴,腿又酸得不想动,干脆闭上眼睛休息,一阵贴地的风带着草籽的气味飘来,成为唯一令人凉爽的东西。
过了一会,他听见个熟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喂,于丛。”
于丛木然睁开眼,看见同样面无表情的姜清昼。
他脸上还有点汗,呼吸也深,看了于丛一会,说:“别躺地上。”
于丛欲哭无泪,哑着嗓子说:“干嘛?”
姜清昼语气严肃:“刚跑完,别躺着。”
他表情认真,朝于丛伸出一只手,铅灰色的袖口被推到小臂上。
于丛呆滞地看着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且直,看上去确实像画画的手。
他不自觉地扬起手,被姜清昼握住了手腕,某种很敏感的触觉裹住了他,于丛感到指尖的余震,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姜清昼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歪着头问:“你还好吗?”
于丛眼前的金光闪了闪,终于站稳:“还好。”
姜清昼低着头,很快松开了他的手腕,脸上没什么表情,隔了几秒才说:“那就好。”
于丛站了一会,裸露在外的脚踝被风吹得很舒服,胃里恶心的感觉也好了些。
他站直了身体,跟姜清昼道谢:“谢谢你啊。”
姜清昼垂着眼睛,半晌才说:“没事。”
于丛揉了揉肚子,站在他被夕阳投出来的影子里,有点好奇地看他。
对方看上去心情不错,大概对考试成绩很满意,眼睛往下看的时候没那么冷,还有点腼腆的样子。
于丛隔着半米,心里默默地探索完,说:“那走吧?下课了吧?”
姜清昼闷闷地嗯了声,大大方方接受他的邀请,自觉地和他并肩走着。
经过教育超市,姜清昼让他等等,过了几分钟,拎着两罐还冒白汽的矿泉水,掀了塑料帘子出来,递给他一瓶。
于丛这会有点受宠若惊,小声说:“谢谢……学长。”
姜清昼也愣了会,模模糊糊地回答他:“没事。”
周围是下了课赶着吃饭的同学,拎着书包走得飞快,于丛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他,眼神游走了半天,发现是在看旁边的人。
姜清昼在教学区前的台阶停下来,说:“你不用叫我学长。”
“好的,刚才谢谢你。”
“我叫姜清昼。”他继续说,好像想说清楚是哪几个字。
于丛的眼睛很亮,喝了冰水恢复了元气:“我知道啊。”
“哦。”姜清昼声音很低。
“那我走了?”于丛指了下身后的分岔路,“你宿舍在那边?”
分班军训前就有助教介绍过,工科和理科的宿舍在南区,只配大澡堂,文科和艺术类的西区,每间寝室有单独的洗手间。
于丛瞥了眼他身后,有点羡慕地望着那几栋崭新的高楼,楼群有不一样的命名方式,美院所在的成为R1栋。
姜清昼没什么情绪地看他,说:“你脸有点白。”
“额,可能是有点饿了。”于丛解释,舔了舔嘴唇笑起来:“一会去吃饭。”
“你体质感觉不太好。”姜清昼语气生硬,没打算要走。
于丛没明白他的意思:“有一点点。”
“那你怎么不去跆拳道社团活动?”姜清昼脸色没变,话题扯得像坠机,很直接地问他。
“……啊?”于丛有点尴尬,没想到对方是替跆拳道社来捞人的,态度很软,“我上个星期其实是有点累,不想出门,我这个星期会去的。”
姜清昼满意了,说:“好。”
于丛硬着头皮,抬着头看他,好像被绑架那样眨了眨眼睛:“那我走了?”
“那天那个女生,是跆拳道社的社长。”姜清昼没打算放人,开始详细介绍:“她大三了,大四就不做社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