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想给乐无异解开手铐。
锁扣在乐无异背后,禁闭室狭小的空间不容转侧,他只得将手臂尽量伸长,摸索着去够锁眼。
就像是一个……迟来的拥抱。
乐无异稍稍仰起头,鼻尖恰巧擦在夏夷则的颈项之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脖颈上,夏夷则浑身一颤,退了一步,钥匙脱手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
他单膝跪下去摸索着钥匙,手指勾到那小巧的环扣,然后听到乐无异的声音。
乐无异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说:“夷则……”
声音极低,近乎呓语,仿佛根本不想让任何人听见。
可是就像一根烧红的钢钎般从夏夷则的心上穿了过去,他紧紧抓住了钥匙,心脏的血流仿佛骤然停住,然后像是被暂时阻挡的浪头一样更加迅捷地流向四肢百骸,徒留酸胀又空茫的痛楚。
这个人近在咫尺,正是为他而来,如果他现在抬头,就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就可以拥抱,可以交换一个温柔或者粗暴的吻,可以得到他贫瘠生命里难得的一分欢愉。
可是有形的镣铐锁不住乐无异,无形的镣铐却能将夏夷则牢牢钉在原地,不能挪动半分。
他就着半跪的姿势摸到了锁眼,试了一把钥匙插不进去,于是反过来再一次,换了第二把钥匙、第三把钥匙,再来一次……
我真是……疯了。夏夷则想。他感觉得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颤抖的手指,和粗重的呼吸。下一秒、仿佛就在下一秒他就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咔哒”一声,锁扣开了。
夏夷则像触电一样从地上弹起来,将钥匙扔在乐无异怀里。
刚刚转过头去想要夺门而逃,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像是烧红的镣铐,直接烙在骨头上,他险些惨叫出声。
乐无异加了一把力,或许对方的抵抗也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坚决,夏夷则被他带得重心一偏,砸在他身上。
乐无异的双脚还被锁在椅子上,仓促间脚铐锋利的边缘直入肌理,他皱着眉头将夏夷则的手腕握得更紧。巨大的冲力让他随着椅子向后倒去,又因为空间的狭小终于没有整个落在地上,而是被背后的墙壁挡住了。椅子的两条后腿和地板、墙壁勾成一个摇摇欲坠的直角三角形,砰一声后脑砸得生痛,眼前都有了金色的光点。
在那金色的光点环绕下,益发显得眼前人的瞳色黑且深。夏夷则于千钧一发之际伸出另一只手撑住了墙,却还是不能阻止大半体重落在乐无异身上,也不能阻止对方的膝盖硬生生撞上自己的小腹,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想要蜷起身体,五指在墙上留下一道略微湿润的、无力的痕迹。
“夷则,你硬了。”
乐无异说。
夏夷则皱着眉,尴尬而窘迫地试图遮掩双腿之间出于本能而特立独行的麻烦。
“夷则,你还要再继续找借口吗?”
乐无异不肯放开他的手腕,他无法站直身体,灼热的吐息落在耳畔,让他的所有努力都变成了徒劳。
某一根弦发出最后的、尖锐的震鸣,在急速的抖索之中砰然断裂。
“等、等一下……”
夏夷则的声音带着颤抖,乐无异不满地看着他。
“我说你还真找啊……?”
唇角和眼角弯向不同的方向,带着七分狡黠和三分装模作样的气恼。夏夷则勉强推开他,终于得以找回重心,手指勾起了窝在乐无异胯部的钥匙。
乐无异盯着夏夷则不肯错眼,慢腾腾地、分段式抽完了一口长气。
夏夷则按着他的大腿让可怜的椅子再度四脚着地,然后一根、一根手指地,掰开了乐无异的手。
“哎哎哎哎夷则你轻点!”乐无异夸张地叫出声来,却也没有反抗的意思,被挣开了就贴在夏夷则耳后那一小片裸露的肌肤上,两根手指恶意地揉捏着白皙的耳垂,直到它变成鲜艳的红色,那份鲜艳是只存在于心中的投影,真实世界里则因为昏暗的灯光,他什么都看不真切,也不想看真切。后者此时已经再度半跪于地,这个姿势初看上去似乎是为了方便乐无异这样的戏弄,但实际只是为了方便解开他的脚铐。
这一次夏夷则没有耽搁太久时间。
金属环的内边缘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夏夷则心头火起,用力捏住了乐无异的脚踝。
“嘶——”乐无异腾地一下站起身,然后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软了下去。
所幸在软下去之前,他还没忘记带上禁闭室的门。
世界归于黑暗。
两个平均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在狭小的空间里转侧,和那把碍事儿的椅子争抢着空间,勉强伸展着四条长腿。好不容易都得到一口喘息的功夫,却是摆成了一个夏夷则半倚着门,乐无异摊在他身上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