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布这次什么都没说,他就这么看着她,好像不认识她。
他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除了他的眼睛。
阿布的眼睛长久地望着她,似乎要看清她脸上的每一寸模样。
手一直被握着,热乎乎的。
在潮湿的雨季,分不清是洗过头发残留手掌的温热的热水,还是两只掌心体温纠缠出的汗水。
何禾突然发现,她真的只是口嗨。
她的嘴巴说这说那,说喜欢,说高兴。却比不过阿布的眼睛,直勾勾,绝不躲闪,让人心慌意乱。
于是当下,不知该看向哪里的何禾试图逃跑。
“我把脸盆放回去。”她说。
她慢慢起身,手依然被阿布紧紧攥着。
何禾垂下的胳膊,还有阿布不肯松开的手。
他们连在一起,像一架对接的桥梁。
各自一端,越过山,越过海。
越过2800公里,在此相遇,嵌合,成为一条只有他们能走的路。
何禾笑了笑,她晃晃自己的手,带动着阿布的手臂也晃。
“走呀。”何禾拽拽阿布。
阿布咧嘴笑了,他抓着毛巾被何禾拽着站起来,他一手拉着何禾,一手抓着暖瓶和脸盆边缘。
“晚上吃饵块去。”阿布说。
“不去了。”何禾笑眯眯地摇头,她挣脱不开阿布的手,就任由他牵着,“今晚得去给璐璐补上最后一针疫苗——”
阿布急忙说:“我和你去。”
何禾没理他:“然后回家和我朋友一起玩儿。”
“哦。”阿布松开何禾的手,他拖沓着胶靴跟在何禾身后,“你朋友在版纳吗?”
何禾走在前面:“视频电话呀。”
“哦。”
晚上八点半,何禾刚刚挂了余景的电话,她放下手机,解开头发揉了揉扎丸子头有些痛的头皮。
朋友圈亮了18条消息,何禾点进去一看,全是赞。
没意思,她拿起梳子开始慢吞吞地梳头发。
手机屏幕跳在微信聊天首页上一直亮着,何禾一边梳着头发的打结,一边看着寝室小群聊天信息哗啦啦蹦。
原本被清空的朋友圈提示突然蹦了一个红色1,何禾在聊天群外王思年一闪而过的那句‘相当可口’和这个红1之间,还是强迫症发作,她先点进了朋友圈。
米干店正当人多,店内煮牛肉的大锅热得不行,老板就在店外摆了小桌。
阿布坐在店外的小桌子上玩手机,他面前碗里的牛肉米干吃了半碗,还有一盘只吃了一个卷了牛肉的饵块。
他拿着筷子,来来回回点开好几次和何禾的聊天框。
阿布盯着何禾发的一个小猫表情包看了半天,他放下筷子,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她的头像。
他顺着头像进了何禾的朋友圈。
何禾的朋友圈照片少,字多。他慢慢翻着,凭着认识的零星的汉字去猜她都说了些什么。
汉字的还能猜几个,也就只能猜几个,英语的就完全看不懂。
阿布愁得抓一把头发。
他又看到了何禾发过他们的合照。
他已经给这张照片点过赞了,没法点第二次。
阿布放下手机,他看着提着订餐跑来跑去的外卖小哥。
牛肉饵块好吃,和糍粑一样好吃。阿布吃了一口,又拿起手机。
他在和何禾的聊天界面想了一会儿。
“幺儿,买盒蚊香回来哈。”
阿爸发了消息,阿布的嘴巴终于有了用处。
他按住语音键回:“知道咯,等一哈回去。”
朋友圈亮了一个点,阿布认出那是何禾的头像。他点进去,何禾刚刚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
是她和璐璐去宠物医院的照片。她这次没发汉字,就在给璐璐拍的一张照片上面加了一个小猫和爱心的表情。
阿布看了一会儿璐璐,他点了一个赞。
然后,他扭头看向被马路隔开的对面。
椰子树与棕榈树的叶子把对面小区的楼挡住了一大半,马路上车来车往。
下一秒微信电话就响起。
何禾的视频电话,阿布几乎是秒接的,何禾看着阿布脑袋后的路灯还有头顶挂起的灯泡。
何禾凑近手机屏幕:“你在外面?”
“嗯。”阿布把手机转到桌子上,“吃饵块。”
阿布的脸被镜头变得畸形,鼻子从下方看去,像立起的三角形。
何禾忍着笑问:“没吃晚饭?”
“没吃。”
他说完,打了一个嗝。
“这不是吃了吗。你偷跑出去吃好吃的。”
“没有,刚刚吃饱的——”阿布把手机放在桌子,他找了一圈桌面,最后把醋瓶子放在手机后面让手机立着。
“这个好吃。”他夹起卷了牛肉的饵块咬了一口给何禾看。
“你吃饭了吗?”阿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