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深觉,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云葳了。
韶光转瞬,小半个月倏忽流逝,文昭晾着云葳,未曾召见便罢,也没把桃枝给人还回去。
京中得了尚宫传回的消息,也知云葳病弱,若逼迫人上京半路真的出了意外,总归是把事情做得太难看,是以暂且放弃了这个举措。
九月初十日,襄州府乡试张榜,文昭派人去问过结果,微微勾了唇角,凤眸一转便计上心来:
“着人备马车,叫云葳去府门候着。”
第24章 使诈
凝霜晓雾翠色残, 鹧鸪轻啼远山遥。
云葳方起身不久,安坐妆台前,由着槐夏把她当个小玩偶一样,日日换着花样给她上妆施粉黛。
她几乎足不出户, 槐夏的这番心思白费, 也不知折腾一圈儿能给谁看。
秋宁挎着长剑信步走来, 立在门边, 抱臂俏皮的揶揄槐夏:
“某些人真悠闲啊。别忙活了,殿下叫云姑娘出府一趟, 赶紧着吧。”
槐夏轻柔地摆正了云葳的小脸, 手上捏着螺黛,一本正经的给人描眉:
“那不正好,稍等, 马上就好。”
云葳不解其意, 僵着小脑袋微微转了视线:“秋宁姑娘可知道, 殿下唤我出去是为何事?”
秋宁摇了摇头,无意相告。
“走吧。”槐夏放下妆盒,给人理了理空青色的罗裙裙摆, 打趣道:“这是谁家的俏娇娥呀,真俊。”
云葳可是一丝玩闹的心思都没有,她估摸着,大抵是放榜的日子到了,是生是死,就在今日尘埃落定了。
揣着心事缓缓踱步去了府门处,文昭早已负手立在影壁后等着了。
余光扫见一袭墨色的立整锦袍, 云葳抿了抿唇,恭谨的给人见礼:“殿下千秋。”
文昭今日的打扮十分干练, 高高的马尾束在头顶,墨锦衣白玉冠,顾盼生辉朱唇柔,只容色却偏生清冷不可近。
云葳立在身侧时,文昭转头便朝着门外的马车行去,竟没与小丫头说一句话。
待文昭探身上了马车,秋宁撑起小臂来,给云葳递了个眼色:“扶着我的胳膊,上车去。”
云葳提起碍事的裙摆,垂眸钻进了马车,拘谨的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能躲文昭多远便躲多远,一路更是不曾对视,不曾交谈。
“殿下,到了。”
马车幽幽的行驶了不过一刻的光景,秋宁的声音就在外间响起。
随着车门大开,云葳先一步下了马车,入眼的景象却令她望而却步。
明晃晃落入她眼眸的,乃是“襄州狱”三个大字。
呆若木鸡的立在马车边,云葳的大眼睛转瞬黯然失色,一双小手不安的捏着裙摆,有些手足无措。
她早该猜到的,以自己小小年岁,又恰逢病弱之时,能考取功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文昭下车后,直接伸手拎起了她后脖颈的衣领,扯着云葳就将人拽进了牢狱。
走在幽深昏暗的廊道里,云葳能听见不远处囚犯撕心裂肺的喊叫告饶声。
她活了十几年,这么阴暗恐怖的地方,还是生平头一次见。
“…殿下…”
云葳的声音细微而胆怯,甚至染了讨饶的哭腔:“…臣不跑了,再不敢了…”
文昭不为所动,依旧拉着她往更深处走去,一言不发。
云葳越走越怕,双腿好似被人抽了骨头,有些软绵绵,可怜巴巴的唤着文昭:“殿下…”
文昭以余光瞄了一眼云葳的反应,那小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一双杏仁眼里水波潋滟,翕动的雪白鼻尖和因惊惧而抿得紧巴巴的绛唇一侧,渗出了些微浅淡的薄汗,只一眼,就让人心疼不忍。
文昭陡然加快了脚步,绕了几个弯,总算到了地方。
她顿住脚步,松开自己钳制着云葳的手,垂眸看着身侧战战兢兢的小东西,故作冷漠:
“里头的人能否安然无恙的走出去,全在你一念之间。”
云葳定定的望着不远处被关押在牢中的观主,烦乱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说,还是给你找个刑房说?”文昭咄咄逼人,誓不罢休。
云葳的呼吸转瞬凌乱而破碎,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颤声讨饶:“殿下息怒,您问什么臣答什么。”
“孤什么也不问,你自己看着说。”
文昭背着手幽幽审视着她,勾唇哂笑,转眸吩咐身侧的随侍:“给孤搬把椅子来。”
云葳见她如此反应,算是彻底傻掉了。
出逃那日她一直晕晕乎乎的,观主怎就被文昭抓了,她一无所知;桃枝为何没能带她与接应的人汇合,反被文昭带回了府里,她也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