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文昭一直扣着桃枝不放,原是怕桃枝和她暗中串供。
今日以观主做要挟,便是要她心里没底,恐慌之下,大抵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随侍搬来了靠椅,文昭悠然落座,仰靠在椅子上,不疾不徐的出言:
“耗着吧,孤今日有的是时间。但孤一会儿若是恼了,就换个地方,前面尽头那间,孤看着就不错。”
云葳下意识地抬眸瞧去,尽头的墙上悬挂的琳琅满目,张牙舞爪的物件令她转瞬打了个哆嗦。
“臣…臣给自己的汤药里加了料,想着借故生病,桃枝定能想起观主医术卓绝,如此一来,臣就能回观中。”
云葳羽睫闪烁,伏着身子颤声回应:“回了青山观,那里臣很熟悉,应该有机会逃出去。臣不想入宫,所以就…就从观中跑了。”
话音散去半晌,文昭没有给她丝毫的回应,周遭的氛围透着诡异的静谧。
云葳怯生生的抬眸瞄了文昭一眼,正好对上了文昭犀利的视线,吓得她慌乱垂首避开了。
文昭不说话,云葳暗道,这是说得还不够。
她咬了咬嘴,又补充道:
“府里太医的药渣,是臣,臣让桃枝动了手脚,臣错了。”
文昭摆弄着自己手中的折扇,瞧着分外悠闲,但显然还不满意。
“臣的毒,是从观主那儿学来的,所以观主大抵能猜到,中毒是臣自导自演的闹剧。”
云葳接着倒豆子:“观主受过林老的恩情,答应过林老护臣周全,帮…帮臣也是情理之中的。臣醒来就在山里了,其余的真不知情。”
文昭默然,云葳不语,廊道里只有远处飘来的哀嚎声和一侧火把燃烧时的噼啪声。
等了半晌,见云葳铁了心闭嘴,文昭冷哼一声,语气阴恻:
“看来,云姑娘是想尝尝新鲜,感悟下刑具的滋味了?孤提醒过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话入耳,云葳的大脑顷刻一片空白。伏着的脊背上,轻薄的罗纱已经被冷汗浸湿,黏糊糊的贴在了她的身上。
“殿下息怒。”云葳的话音颤颤巍巍的,“臣说得都是实话,再没瞒您了。”
文昭的嘴角抽了抽,暗道云葳小小年岁,好似主意过于正了,外表瞧着胆怯,实则胆大包天。
“来人。”
文昭淡然地招了招手,语气更是平淡:“带云姑娘去刑房。”
“…殿下”
被秋宁架起来的时候,云葳的眼角倏地滑落了一道泪痕。
秋宁也是个演戏的好手,拖拉着吓傻的小人,麻利地拎去了刑架前。
“臣说……”
云葳直接瘫坐在地,呜咽了半晌才压制下心头的惊惶,想着只要不招认出念音阁,其余的都不必再瞒着。
若文昭当真动怒,她也好,桃枝和观主也好,无人经得住欺君的罪责。
“最好识相点儿。”文昭背对着她,免得让人瞧见她眼底因耍滑得逞而流露的畅快。
“桃枝意外听到了您和下属的谈话,臣以为您顾全大局,会把臣送入宫,走投无路才设局自救。”
云葳怯生生的招认:“臣先前还扯谎瞒了您,师傅的著述的确留给了臣,都在臣脑子里,臣可以写给您。”
“说下去。”文昭眯了眯凤眸,话音轻飘飘的。
“再没有了。臣的身世您都知道了。臣身上的秘密,除了身世,就是师傅的衣钵,再无其它。观主是臣算计出逃的一环,但臣没来得及与人说什么,臣离开的时候还没醒,求您放过她。”
云葳小声抽泣着,哭得一抖一抖的。
文昭想起,那日审问观主,观主只说,桃枝求她帮忙出逃,她给人指了密道,让人往北面县城逃,那里外乡人杂,便于隐藏出逃。
今时狠心将云葳好一通吓唬,这半大的孩子又哭得可怜,约莫是将实情吐露干净了。
“早便如此懂事,何须来此走一遭?”文昭缓了话音,伸手去扶地上哭得抽抽的云葳。
云葳慌乱避开了身子,垂着眸子宛若受惊的猎物遇见了天敌。
文昭的手僵在了半空,尴尬地收回胳膊,以折扇点了点秋宁,温声道:
“吓着了,把她抱回马车,先送回府里。”
“是。”秋宁抿嘴浅笑,直接将云葳从地上端了起来,还好心的给人抹了把眼泪,逗弄道:
“槐夏今早的功夫都白费了,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云葳用力搂着秋宁的脖子,生怕这人把她给扔地上,半垂的羽睫挡住了自己侥幸脱险时得逞又满足的眸光,继续装作受惊的模样,闷声不吭的窝在秋宁的身上,哭唧唧的打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