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关心她对朱绪的态度,这样简单的事,她不介意顺水推舟,给李氏一个体面。
反正李家重视之物,除权势富贵外,恐怕就是一个静王了。
她扫了眼另一边,心里有些想笑,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
不吃就不吃,我赏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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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最前处的状况如此,另一边,宁深却少见的走了神。
原因无他,实在是对面人的眼神太过灼热,如含了磁石一般,将他盯得坐立不安,胸中乱跳。
“子沉,今日怎的贪杯?”
严庚祥担心他有什么事,出声询问。他位置与宁深相邻,见学生今日反常地多饮了酒,却不像借酒浇愁,反倒有些心不在焉,耳根也微微红。
宁深循声侧头,回答:“老师,我没事。”
他尽量忽略对面那道目光,恭敬给老师斟满酒,交谈了几句。
严庚祥对自己这个得意门生很是关切,看他确实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许是酒意上头,殿中拥挤,宁深本就心烦意乱,又感觉有些闷,索性起身理整齐衣角,打算去殿外透透风。
延泽殿四面环水,立在外廊上要比殿中凉爽许多。
他顺着一盏盏镂金庭燎闲步,找了一个僻静无人处,与歌舞升平的大殿中间隔着几丛蒹葭,仍能隐隐听见丝竹雅乐声。
宁深从小在宫中府中两头长大,各种宴席盛会不过是家常便饭,往往能举止自如坚持全程,像此次中途溜出来透气还是头一遭。
实际上中秋前后的天气并没有多么难捱,之所以在宴上失态,当然是因为有了烦心事。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没有休止,内阁作为离天子最近的重要理政之所,向来是受党羽争夺的阵地。
从前内阁有几位数朝元老坐镇,那些人不敢太猖狂,行事大都收敛。而近年老大人们到了致仕的年纪,便有蛀虫活泛起来,纵是有首辅许瞻在也是有心无力,作用有限。
以李家为首的几方世家想要得到更多权力,同在内阁的清流之臣自是不会让步。如此,其间矛盾便越积越多了。
对那些一心向上爬的宁氏子弟而言,宁深恐怕不是一个称职的家主。
他虽是世家中人,却并不执着于权欲名利和家门荣耀,在严氏门下培养出一副难得的高节贞心,整日围着龙椅转。在他眼里,内阁不该与家族门楣扯上关系,成为世家争权夺利的工具。
他们入阁为臣,承的是辅佐天子之职,合该为君顾天下疾苦,忧君之所忧,就如······
就如乾仪卫司一样。
提及乾仪卫司,思绪就被生生打断。
他扶额,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位执掌乾仪卫的混账长官。
可怜宁尚书为臣十几载安分劳苦,议政策论时可三天三夜滔滔不绝,在情爱上却如棒槌吹火,一窍不通。
那日晚上他送周岚月回府,第二日一早就主动到周府求见。
为祸在先的是她,醒来后翻脸不认人的也是她,干脆利落避而不见斩断了他所有的机会,一宿未眠想好的话语也不得不咽进肚子里。
看她这副模样,他以为那时她是酒醉冲动,实际上对自己无意,既然这样,他心中难平也只能释然。
可近来几日她尤其反常,经常有意无意来他面前转悠,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像宴席上她在对面望向他的眼神,还有刚才······
宫宴还未开始,周岚月便拿了酒盏,越过宽阔的大殿中央,直直朝他的席案而来。
“宁大人。”她唇边勾着笑,眼中亮色锁在宁深身上不放:“今日中秋节宴,不与我喝一杯?”
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尽管仍是高束发,配一袭织锦瑞云朱雀服,但今日并无公差,又正值节庆,她所佩饰物就随意了些,换了条银边嵌珠革带,腰际垂下几缕流苏随动作摇曳,发间戴了只翠玉珠花,配套的耳铛小巧而精致,灵动异常。
周岚月与朱缨一样,生了副偏艳丽的容貌,凌厉而有攻击性,加上身在乾仪卫,那股杀伐之气令寻常男子皆不敢直视。
如今一打扮,倒是让人感觉周身气质软和了不少,多了女子的风情,引得席上男子频频侧目,俨然成为了殿中的焦点。
过去,周岚月在军营就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回到魏都后碍于职务行事收敛,今日才算有了从前的几分张扬。
她没觉得不习惯,旁若无人停在他面前。
“周大人请。”
感受到附近众人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而宁深无暇顾及,强作镇定垂下眼,余光却难以忽略她腰间珠链泛起的灿光,直被晃得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