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法子,只好咬牙忍受下来。
朱缨以袖掩唇,正欲叫人再去冰壶酒来,甫一侧身,就和望过来的谢韫来了个对视。
碍于满殿的人,她提唇冲他微微笑了一下,而后讪讪放下手,若无其事地重新坐好。
月事带来的痛感不及刀剑伤的十分之一,可小腹的坠疼一刻不停,身下又黏腻不爽快,确实十分遭罪。
前不久,她贪嘴吃多了寒凉之物,就被这种折磨给摆了一道。
昨日她才向谢韫保证过会少吃冰食,现在就当着他面大摇大摆要冰酒,未免太猖狂了点。
凤冠上垂下的珍珠玉坠在额间一晃一晃,朱缨垂下眼掩盖心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吩咐给谢韫那席添了一道菊花酥酪。
她喜爱吃甜食,吃完心情便会好些,自己和谢韫一人一碗,吃完这碗酥酪,刚才的事就一笔勾销。
她从善如流应付着大臣轮番而来的敬酒,余光却关注着其他地方。
谢韫料到她又会给自己拿吃食来,这是她惯用的手段。只是这次,他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他收下那碗酥酪,挑眉望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立刻去尝表示接受示好。
而是把小小的瓷碗搁在一边,拿帕子拭干净手指,随后,目光移向角落的一碟荆桃。
他面色如常,慢条斯理从碟中挑出一个小巧却最为红润的,轻轻拈在了指间。
荆桃,过去叫什么来着?
他眼皮轻掀,看向端坐龙椅的英明天子。
流、流氓!
朱缨望着他的举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脸颊耳根迅速窜红。
趁着无人前来敬酒,她又羞又怒地剜他一眼,飘忽着别开目光,连带着自己案上的荆桃都没勇气再看。
荆桃原本名为樱桃,还是在她登基后才更了名。
当初有大臣上疏提起此事,说此物冲撞了天子名讳,恐不吉利,这才改名为荆桃。
她是真没想到这小东西有这用处,能拿来让某些人玩出此等花样来。
她越想脸越烫,想着眼不见为净,正欲让人将这碟荆桃撤了。
没等开口,座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青涩中带着怯意:“皇姐。”
朱绪不知何时过来的,手中拿着一杯酒,从席上离开走至殿中央,正俯身行礼。
春日一过,少年的身板开始抽节,但看上去依然不够强健,还需好好养着才是。
“原来是绪儿。”朱缨免了他的礼。
从前朱绪在宫中受薄待,遇上宫中有宴席大事也是随其母,向来称病不出席。
在朱缨的记忆里,今日还是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到他。
少年身上衣衫新亮,也许是挑了新衣中最喜欢的一件,大庭广众之下独自前来向朱缨奉酒,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值此中秋佳节,臣弟恭祝皇姐龙体康健,长乐未央。”
说完吉祥话,他微抬起头,含怯般飞快看了朱缨一眼,犹豫后还是开了口,但稍稍放低了声音:“虽然明日才是中秋,但有些话,臣弟想今日当面与皇姐说。”
“过去皇姐不在魏都,绪儿与大皇姐身在宫中,年年中秋皆不得齐聚。如今好了,我们总算能团圆了。”
朱绪眼含希冀,朝朱绣的席案处望了一眼,而后目光复又移回,轻声道:“我们是亲生手足。绪儿希望,以后每一年的中秋,都能与二位皇姐一起过。”
偌大的殿中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众臣间不时互相敬酒,耳朵却不约而同齐齐朝向了龙椅方向,窥探着皇室中的暗流涌动。
朱绣如往常一样,锦衣华髻安坐于一侧最前首,与朱缨仅有几步的距离,听后神色如常,含笑看向上座之人。
谢韫才远远调戏了某人,眼尾扬起时不由染上愉悦,听到朱绪的话语后,手上执箸的动作未变,只不动声色眯起了眼。
朱缨拿起斟满的酒盏,以袖遮面正欲一饮而尽,听罢动作微微一顿。
不过只是一瞬的功夫,她便恢复如常,抬首利落饮尽一杯酒,接着放下手看向朱绪,眼中尽是柔色。
“我们是至亲,过去因故无法团聚,如今既同在魏都,自当如此。”
她想再说什么,目光巡过时却一凝,呵斥礼官道:“静王的席案为何如此靠后?不长眼的东西!”
“还不快些将桌案搬前来,与长公主一起。”
宫人得了圣令,忙战战兢兢行动起来,将朱绪的席位挪到了离圣驾最近处,与朱绣并排。
朱缨还不满意,又吩咐赐给朱绪一碗菊花酥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