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写了两句,觉得文绉绉的紧,实在不适合自己的作风,干脆直接写到:
「司爷爷去岁得了株新茶花,说是你托人从金陵送回来的。秋日时司爷爷邀我去赏花,洁白的花瓣上透着一丝红,煞是好看。司爷爷说,那花的名儿叫“抓破美人脸”,倒是贴切。
玄知哥哥可还记得村头的那颗老梨树?往年的春天,会绽放一树的白,算得上是一道美景。可今年年初,一道雷劈在了老梨树上,它以后再也开不了花了。
咱们村里,能在冬日里种出夏日的时蔬,就像黄瓜那些。可惜金陵离得太远,蔬菜放不住,不然在冬日时也托人送些去与你尝尝。
对了,玄知哥哥还记得大黄吗?
前些日子它被隔壁村的一条黑狗拐走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难过的哭了好几天。好在后来它自己回来了,带着那条黑狗一起回来的。不过小黑挺惨的,天天被村里别的狗追着好一顿打。]
沈杳洋洋洒洒的写了大半页的纸,最后一看,尽是些琐事,忙停了笔。
想了想,最后又添了一句「大柳村一切安好,也祝玄知哥哥安好」
沈杳本是想写我一切安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写了大柳村一切安好。
大柳村里,有她。
吹干信纸上的墨汁,再小心折好装进信封里,便起身去了司家,将信交给了司老爷。
信是两个月后才送到的金陵。
收到信时,司玄知少有的弯了眉,嘴角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展开信,并不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看到信的开头写着:玄知哥哥,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司玄知的眉眼,又弯了些。
再往下细看,写得是村中一些琐事。虽是日常琐事,司玄知读了,心中是暖的。
那丫头还是如从前那般,喜欢同他讲着一些生活中的点滴。他还记得,有一回说到气愤处,那丫头的小脸气得一鼓一鼓的,好笑的紧。
信的最后,她说大柳村一切安好。想来她也是安好的,如此便好。
一封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书信,司玄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的收起,放进墨色的精致锦盒里。
坐回到书桌前,推开窗户,入眼的是墙角处的一株芭蕉。大柳村的老宅院子里,种的是玉兰花。幼时他教杳杳认字时,除了冬日,杳杳总是让他把窗户打开,说是玉兰清雅,看着让人心情舒畅。
那丫头,总是一堆理。
忆起沈杳,司玄知又想到这几年在金陵,与他人都不甚相交。他想,他是个念旧的人。思念祖父,思念大柳村,还有那个天真灿漫的小妹妹,亦是知他懂他的好友。
想到沈杳,又想到送信的人还在驿站,司玄知起身出了门,打算买些礼物让人给祖父与杳杳带回去。
六月的金陵,热气过甚,却阻挡不了世家子弟与孩子们的热情。
青石拱桥下,一艏画舫船穿梭而过。舫内的人正吟着赏荷诗。
司玄知记得,大柳村的河里并未种莲藕,倒是隔壁村有好大一片藕塘。有一年杳杳与村里的孩子们去那边玩,因着怕晒,便摘了荷叶反罩在头挡太阳。
回村时她连家都没回,顶着荷叶就来寻他。翠绿的荷叶下,粉白的小团子像极了荷中的精灵。
那时年幼,觉着小丫头古灵精怪的模样好笑的紧,便逗了她。她也不与他置气,将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手里,是几个鲜嫩的莲蓬。
走下拱桥,便是南街的街市。
街口几个孩童正在追逐嬉闹,也没注意前方来了人,一个不小心撞上了司玄知。
发现撞了人,小女孩后退了几步,眼里含了泪,惶恐不安的看着司玄知。
司玄知蹲下来,轻轻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他突然想,三年不见,杳杳应是长高了不少吧。
也不知再过三年,那个年幼时唯一的玩伴,是否还会记得他,再唤他一声玄知哥哥。
第77章
地里新挖出来的山芋,洗净表皮的泥土,削去坑洞的部分,保证不带半点泥沙。
因着没有碾碎机,只得将山芋切成小块,放进石磨中去磨。
石磨下放置大木盆,用于接磨碎的山芋渣和山芋汁。
沈老大跟沈春生磨着山芋,吴婆子跟几个儿媳妇按照沈杳说的,用清水稀释山芋泥,再用纱布将其过滤。一遍又一遍,直到山芋泥浆洗成了白色,再也挤不出半点汁液。
过滤好的山芋汁置于缸中沉淀。
等一百斤的山芋全部磨好过滤完,太阳也已落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