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聂婉罗定情后,陛下想先回京安排好一切再接她进宫。
但对当时的陛下而言,太子地位并不稳固,他急需一个倚仗,便娶了时任兵部尚书的李大人之女,也就是现在的皇后为妻。皇后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得知此事便以性命相要挟,陛下又仰仗她家势力,只能将此事搁置。
日复一日,待再想起来时,聂婉罗已红颜薄命故去。
知道她诞下一子后,陛下铁了心想将其带回京城,却又担心孩子年幼,被皇后发现唯恐性命不保,于是只能拜托好友长兴侯,借他的名义保住这个孩子。
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不过写到这里,钱不余信中还记了一件事。
说是萧玉堂五岁被带回京城那年,钱不余偷偷尾随其后,却发现路上有人刺杀。他救人没能成功,一脚跌下山崖摔晕了,之后曾一度以为这个孩子死在了刺客手里,但过了两年却听到京城的消息,没想到居然平安回到京城了。
钱不余不由在信里连着夸了两次他命硬,笔墨被一滩水渍晕开。
但透过白纸黑字,谁又清楚到底是真的在感叹萧玉堂命硬,还是可惜聂婉罗福薄。
“大人,这件事我们真的要管吗?”
李宛童看着萧况逢手里的玉带板,惴惴不安道:“涉及皇家秘事,哪怕是大人您也会惹祸上身的。而且聂婉罗到底已经死了,说不准陛下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咱要不然还是别蹚浑水了?”
“我若不帮,没人能帮。”
萧况逢没再继续说下去。
玉带板单独收起来,他将剩下的木匣交给李宛童。半个月后把东西交到柳素儿手中,这就是他为钱不余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嘱托完所有事情,李宛童带着木匣出去。
萧况逢静静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床边。
他守在榻前,心中想着很多,以至于彻夜没有入睡,一直到翌日天亮破晓,方才抽动两下早已僵麻的胳膊。
薛云妙仍旧未醒,但比起昨日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萧况逢抚摸两下她的眉眼,起身换了官服,刚走出大门正要上马,见一男子从远处边喊着“二公子”边冲过来。
近到跟前,他猛地一跌,滑摔到萧况逢腿边,什么也顾不上了,拽住他的衣摆。
李宛童瞥见一惊,这不是侯府的管家吗?
“二少爷,求您回府吧!老爷他,他快不行了!”管家紧紧抓住他,“您若不肯,老奴我死也不会放手!”
李宛童一阵心惊肉跳,扭头就去看萧况逢的表情。
见他面色冷沉,心下犹豫两刻,伸手去拖开管家,将他用力一掀翻倒在地,接着斥声:“你求我家大人又有何用!我家大人又不是神仙,没那妙手回春的能力!你赶紧走吧!”
管家几步爬回来,接连几下叩头,砸得砰砰作响。
“老奴知道您怨恨侯爷,老奴也不该来这里,可当年的事,您真的知道全部吗?”
李宛童瞳孔微缩。
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若当真不爱二公子,早在当年就应该随其他官员一同请求陛下将您赐死,又何苦非要留下你的命?”
李宛童直觉他要说出什么大事,本能地出口阻止:“那是因为陛下圣明!所以才——”
“若生父执意要孩子死,陛下纵使有心也无力。”管家哀求地仰向萧况逢,“您就没想过吗!”
……他到底在说什么,难道不是侯爷想要大人死吗?
一团巨大的疑问涌上心头,李宛童忍不住去看萧况逢。
但他看不懂对方的神色。
青年平静地直视管家的脸庞,听到生父危在旦夕,听到关于自己出生时的秘闻,却一点错愕的表现都没有。
冷静到了,几乎可以说是诡异的程度。
然而当李宛童看向他牵住马缰的手时,猝然又明白过来了。
那只手像是攥着救命稻草般,指节发白,隐隐发颤。
只见冗长沉寂后,青年松开了牵住马缰的手。
“这是最后一次。”
*
屋内。
薛云妙恍惚睁开眼,脑海闪过刺客扑上来的那一幕,立马睁大眼睛。直到嗅见熟悉的檀香,紧绷的身躯方才缓缓放松下来。
对了,他们已经回到萧府了。
头有些疼,她撑着坐起来,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势,不禁嘶声。
这时门被人推开,春鸢端着水盆进来。
“小姐?!”
她连忙放下东西跑过来,见薛云妙安然无恙,还有力气对自己笑的模样,眼眶霎然就红了。